《教主何弃疗》桃朱术

10、盗亦有“倒”

　　鹿阳镇临近江都，是个颇为繁华的镇子，所以当何弃疗被华山驮着阿闪扶着，手臂还缠了一大个布包草药要进镇子的时候，还是颇为注目了些。

　　“忍忍，快找到大夫了。”华山轻声说道，肩上枕着的何弃疗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收到，接着继续闭目养神，保持静止。

　　“你们找到我，可真是修了八辈子福了，这鹿阳镇谁不知道我胡拯妙手回春，医术无双！不过嘛，这位公子伤势实在太重，费用么……”

　　阿闪呐呐地掏出所有的银子，堆在桌上，这才让胡大夫满意地去后面抓药。

　　“这家伙靠得住吗？”阿闪心疼的望着自己的那堆银子，又恨恨地横了何弃疗一眼。

　　“贪财的大夫，通常医术不会差到哪去，因为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奋斗的目标。”为了包扎何弃疗扯掉一条袖子的华山看起来有点落魄，看着桌上的银子，手攥了又攥，“阿闪，我再去谋点钱，你在这看着。”

　　看着华山又奔了出去，阿闪叹了口气，“又不多好看的人，干嘛总得让我看着，腻死了！”

　　晚上，三人找到了个落脚的客栈，相顾无语的各自歇息。

　　“起来，四更了！”

　　正睡得香甜的何弃疗被喊起来，这是这夜的第三次了，胡大夫吩咐每隔一个时辰喝一次药，何弃疗被扰了美梦也没法牢骚，默默喝完，赶紧继续躺好。

　　华山将罐子里的草药渣子倒出，再换上新的，开始煎五更那一碗。

　　“呼——”

　　“呵——”

　　两个轻微而又清晰的声音划过平静的夜。

　　华山无眠，于是索性披上下午买的新衣出门查看。

　　一个人，脚被缚住，倒吊在屋梁之上。

　　“小哥，小哥……”那人低声唤着，“恩人如果能把我放下来，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

　　华山仰头看着这个戴着面巾的黑衣人，吐出一个字，“贼？”

　　“不……不是……我不过起夜路过此地，不慎踩到这机关了……”

　　“贼被捉到的话有什么惩罚？”华山走到那人正下方，仰着头看着他。

　　“送官倒罢了，不过五十大板，但如果掌柜要用私刑……”贼人见瞒不过，开始动用苦肉计，“我也是没办法啊，没有一技之长找不到工作，就只会一点拳脚功夫也没哪个门派要收留我，这世道什么都贵只有命贱，我也是走投无路啊，恩人，你此刻不睡跟我也算有缘，你见到我而没马上喊人来便是你有善心，好人做到底，放了我吧，为了报答你我什么都肯！”

　　“做我的保镖，三个月。”

　　“这……”

　　“不愿意就算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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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五更了！”

　　何弃疗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脸孔。

　　“这是柴越，我的保镖。”

　　华山把药递给何弃疗，指了指身边这个满脸堆笑胡子拉碴的男子。

　　何弃疗闭着眼喝完药，就听见外面大厅掌柜杀猪般的嚎叫，“卧槽尼玛，我这么粗的铜锁链居然被那个小毛贼弄断了！下次抓到他，我不打断他的狗腿我不姓牛！”

　　“靠，让不让人睡觉了，再瞎嚷嚷我现在就废你腿！”阿闪此刻回吼一句，跟柴越对了个眼色。
　　“客官不好意思，贼天天光顾，我也是怒不可遏了。叨扰了。”

　　听见外面牛掌柜终于消停了，阿闪终于笑出声来，低声道，“怎么样，帅吧？”

　　“闪公子当然帅极！”柴越用手肘碰了阿闪一下，阿闪又咯咯咯的笑着躲开。

　　“有人能解释一下吗？”何弃疗揉着自己的胳膊，一点睡意也无了。

　　“柴越，柴大侠，人称‘旋风盗’，是这块有名的大盗，身手不凡，劫富济贫，因为华山有恩予他，所以答应做华山三个月的私人保镖，就酱咯~”阿闪边说边展示着柴越兜里的银两，“瞧，这是他上半夜从什么王大人家盗的，厉害吧~”

　　“官银都是有印记的，你一使用，别人就立马把你抓了！”何弃疗越看柴越越不顺眼，有一时想不出什么能立刻赶走他的借口。

　　“这可是王夫人的私房钱，借她两个胆她也不敢外说的~”柴越得意地收好银子，“何教主，久仰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幸会幸会~”

　　柴越客客气气的向何弃疗行了个礼，可何弃疗仍旧不领情的把头偏向一边。

　　“你们的事阿闪都给我说了，别看我是别人口中的‘贼’，可其实我是个特别重信义的人，既然我承诺了华山，我也会尽全力帮助你们的！”

　　何弃疗毫无反应的躺下，把被子掖好，背对三人开始假装睡觉。倒让柴越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位教主果真如同阿闪口中的那副德性。

　　“越哥，咱不理他，继续跟我说那个平王墓的故事！”

　　阿闪显然已经成了这个可疑人物的拥趸，闪着一双星星眼，求着那家伙说了一个又一个不知真假的所谓“英雄事迹”。

　　华山坐在一边，只是听，不打断也从不插嘴，讲到什么高·潮的地方也没什么兴奋的神色。

　　何弃疗背对他们，也竖着耳朵在听，听到了不科学的地方也不好指出，只是在心底默默鄙视这个不科学的大盗欺骗没什么人生经验的阿闪。

　　“……对了，你们之前提到的乐风华我虽不认识，可我想起了几年前听到的一个关于凌音阁的传闻……”说完一个故事后，柴越呷了口茶，在阿闪期待的眼神中继续说道，“凌音阁是个古怪的门派，上上下下全是些美貌的少年，他们都是从流民中收养的孤儿，入了门派以后全部改姓‘乐’，培养他们各种乐器，江湖里的人也买账，愿意花重金请他们。据说凌音阁的门人到十八岁以后就不再外出演奏回到教中培养下一代弟子，真是永远保持着新鲜的血液呢。他们教内秘传的‘惑心术’其实是非常厉害的幻术，有人说举世无解，可是教内会使用它的人却从来不超过三个人，而且从不轻易使用。我也有幸听过一次他们的演奏，可别说，即使不用惑心术，照样能让听者服服帖帖的掏钱！按理说，这样助兴的门派应该在江湖上没有仇敌的，可偏偏三年前就被一夜灭了门，这可真算稀奇……”

　　“然后这是为什么呢？”阿闪眨巴着眼睛，“难道是因为乐风华这个搅屎棍？”

　　“我说过我没听说话乐风华这号人了……我听到的故事是，这个凌音阁此前正在教主换任时期，原本要继任的那个弟子突然消失了，应该是他自己逃出来的，他可是身负惑心术的绝学，出来以后必定得罪了什么人，于是别人找去了凌音阁挑事，把所有门人打死又把他整个烧了。”

　　“那灭门之人也真不是个东西，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也不负个责，别人想寻仇都不知道找谁。”

　　“谁说没人知道了，虽然整个凌音阁都烧毁了，但是白骨也是会说话的，被震碎的胸腔骨头都显示施力者右手只有四指，你说乐风华去华山杀了九指罗汉，难道不就是去报仇吗？”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阿闪一拍脑袋，“乐风华可真命大，三年前他哪来的好运躲过的一劫？”

　　“兴许是外出演奏了呢。”柴越乐滋滋放下茶杯，发现窗外已天色初曦，“今天有什么安排？”

　　“哼，把床上那睡成死猪的家伙的伤看好再说吧。”阿闪微声说道，谁知全被竖着耳朵的何弃疗收入耳中。

　　柴越轻笑一声，微声回道，“据我多年经验，床上那位兄台一直装睡呢。”

　　何弃疗咻的一下坐起来，红目圆瞪，“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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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伺候何大爷洗漱完毕，让阿闪一人独自先行退房，突兀多了一人的队伍低调地出了客栈。

　　“……胡大夫你们也敢找，那家伙出了名的好财，以前有个上京赶考的书生路过这里时伤了风，找那胡大夫一瞧，把别人全部盘缠抓了药，最后书生还是当了所有行李才凑够回乡的路费，这种毫无医德的人，能指望他迅速把病瞧好？我也算纵横江湖小二十年了，什么伤没见过，让我摸摸吧。”柴越兀自抓起何弃疗的手臂捏了起来。

　　“嘶——”何弃疗虽是强忍，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声。

　　“里面有碎骨头，确实不太好办，碎骨不剃出来，一辈子在里面膈应人，像他这样把伤处包裹着等骨头愈合可不是什么好办法，我看最好把伤处切开，看能不能把碎骨归位，再固定住等骨头长好，以后应该无碍做活。”

　　“碎骨？”何弃疗被这描述吓着了，他本以为就是错位了，找个大夫推回去，绑段时间就能好，这下有了碎骨，推回去还缺一块那该如何是好？

　　“不信让华山来摸摸，就这里，挺大一块呢。”

　　华山立即过来摸了摸，竟沉默了。

　　阿闪看见华山的反应，也立刻上前，“我也摸摸！”

　　何弃疗拨开他，自己用左手探了探。

　　“完了……全完了……”

　　何弃疗脚步停滞，眼前似乎天旋地转。惯用的右手等于是残了，以后可怎么办……

　　“不算完吧，我知道有个神医……”

　　哗——咔——

　　兵刃相接的声音这才让何弃疗回过神来，一群穿着破旧的村人竟向他们袭来，而柴越手持一把匕首，以一敌五竟不落劣势。

　　何弃疗撤了几步，柴越已经打跑了偷袭者，还抓住了一个腿伤跑不了的，“说，谁派你来的？”

　　“哼，全天下都在追杀那何弃疗呢，你还不知道那家伙的脑袋居然能值一千两吧，傻子还不赶紧杀了他，杀了他银子都是你的咯！”

　　柴越松了手，回过头望向何弃疗，何弃疗被那眼神吓住不住后退，“华山，叫你保镖别犯傻！”

　　柴越上前抓住何弃疗衣襟，吼道，“快走，这鹿阳镇已经不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