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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新主人 ...

  •   风呼呼地在耳边呼啸着,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的身体撕裂,鸣月没敢睁眼,只能抱紧自己的双臂,任发丝拼命地拍打着双颊,火辣辣的疼……
      空中,姑获鸟摇晃着脑袋熄灭了鸣月燃在它额上的一小撮火焰,血红的眸子闪了闪,看鸣翊离弦的箭一样从它身下闪过,直直地朝着鸣月赶去:“鸣月——伸手!”
      伸手?那是个什么动作来着?
      估计是被风吹傻了,鸣月想了好久才伸出右手,悄悄睁开眼,被风吹的只能眯缝着看的那一条线间,似乎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鸣翊那样着急的表情——不,似乎,并不是从未见过?
      而另一边,并没有注意到鸣月迷茫的表情,心急如焚的鸣翊眼看着鸣月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可不管他怎么伸长手臂,就是碰不到她的衣角——
      就像,三年前的断念崖……

      三年前的断念崖,同现在一样,一棵高大却蜿蜒的梧桐木,一块亘古不变的巨石,而晚上如果偷溜出来躺在那块巨石上,就可以看漆黑的天幕上布满了闪烁的星辰,近到似乎伸出手就可以碰到。
      他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躺在那里,看漫天星辉,想着各种各样的事,而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总会跟着一个鸣月。明明是个什么都不会烦恼的小丫头,却喜欢装模做样的跟他一样趴在那里看天空,或者说,是看他。
      这小丫头……单纯的让人看得明明白白。
      而又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鸣斐他们也喜欢在那儿聚会,鸣宇更是给那明明那样寂静的地方取了个完全不搭调的古怪名字,但在鸣凝他们“稀饭馒头”来“稀饭馒头”去的称呼里,就连他也习惯了这样叫,索性以后都没再提过“断念崖”这个名字了。
      毕竟这个名字,太过于寂寞了……
      而在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的躺在那块巨石上,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眶一阵湿热,鸣月就突然凑了个脑袋出来,声音里满满的全是担心:“大师兄,你不开心吗……”
      明明是他难过,怎么反而这丫头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他笑笑,伸手附在鸣月的头上:“没有哦……只是望得久了,眼睛乏了……”
      “哦。”
      他知道他骗不了鸣月,但还好后者选择的是沉默,而不是戳破。
      看来就算是那样不懂得人情世故的鸣月,也开始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分辨什么时候该说真话,而什么时候该什么都不说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师兄,昨天师傅教了我一招剑法!”沉默了一阵,鸣月又蹦了起来,笑脸比那星辰还要亮眼,“大师兄,你要看吗?”
      “好啊……”
      撑着身子坐起来,鸣翊微微笑着,看鸣月从惯用藏身的草丛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长剑,有模有样地立在自己面前。立起的马尾在脑后轻轻扬起,虽然只是十三岁的女孩,却也开始慢慢长出自己的韵味了:“大师兄,看了以后记得帮我想个名字啊。”
      “嗯。”
      见鸣翊点头,那一份高兴溢于言表,鸣月微微埋头,将长剑在掌间轻轻一个掉头,笔直就往面前刺去,长剑反射着月光,却没有一丝凉意。而后,她脚尖一点,如一只雏燕,披一身月华,手一挥,又将那光辉撒了出去。
      鸣翊静静看着,鸣月的一招一式间明显还略显青涩,移步转身时也常常脚下不稳,但不知为何,看来就是在闪闪发亮。
      或许真的就像师傅说的,心灵闪闪发亮的孩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闪闪发亮的吧……
      现在的鸣月,就像随时都能飞起来一样……
      而事实证明,她真的是飞起来了!
      这边鸣翊还在出神呢,就见鸣月为了完成最后一个动作而往右一个转身,剑身划过梧桐树的枝干,“簌簌”洒下几片枯叶,而那一抹身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断念崖上翻身掉了下去——
      “啊……”
      她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
      “鸣月!!!”后知后觉的鸣翊赶紧跟着跳了下去,漆黑的夜幕做背景,他看见的是像一片落叶一样在看不见地面的空中摇曳的鸣月,“鸣月,闭上眼睛!”
      “嗯!”
      那一幕,几乎成了他那一年的梦靥……
      所幸最后师傅的及时赶到,救了他俩一命,否则,那永不见底的“断念渊”,能禁锢他俩一辈子……
      而事情的最后,他难得的被师傅罚跪祠堂三天三夜,滴水未沾,鸣月则是被禁足一个月,禁食三天。听鸣桧说,鸣月在自己的房间里断断续续哭了一天一夜,最后是哭累了睡着的。
      自从那天开始,鸣月的恐高症就再也没能治好过。

      而今天,中喃是不可能赶过来的了,想到这里,鸣翊又一次运气,让自己的速度达到了极点,才终于在离地不足一米的地方一把捞起鸣月。
      而鸣翊也就一下子没了力气,砸在地上以后从剑上摔下来,护住鸣月的头就弹了出去,几次狠狠撞在地面以后才停下来,满身泥泞。
      “鸣翊?”
      被鸣翊护在怀里,鸣月几乎毫发无伤,等了一阵,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鸣翊要松手,鸣月赶紧拨开抱住她的手臂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已经昏迷的鸣翊,和他伤痕累累的身体:“鸣翊!”
      右手背被蹭的鲜血淋漓,两个膝盖也能看得到红色正在浸染着布料,腰部的衣服更是已经破破烂烂的简直不能再穿——她什么时候看到过鸣翊这样狼狈的模样?
      可周围的人群还在不断靠拢,就连刚才被鸣翊打倒的人也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从地上爬起来,蹒跚地朝鸣月他们靠近,伸出的双手扭动着指头,同那空洞的眼睛搭配在一起显得阴森可怖,仿佛连天空都黑了下来。
      鸣翊善医,但那不过是对他人施加的法术,对鸣翊本身根本就没有用,而鸣月则是什么都不会,除了燃几张符纸以外就是些格斗功夫了,面对这么大一群人,哪怕是跆拳道黑带也得被洗白啊!更何况她……
      怎么办……
      鸣月咬住下唇,一滴汗顺着她的额角淌下来,砸在泥地上——怎么办……
      “鸣月……别怕……”撑着身子,鸣翊咬着牙从地上坐起,随着他的动作,一缕发也垂下来,搭在他的肩上,为了回应他,三米外的长剑也发出了“嗡嗡嗡”的震动的声音,“有我在呢……”
      她没有怕……
      攥紧了拳头,鸣月忍住差一点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这样强烈的讨厌这样软弱无力的自己!
      讨厌连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的自己!
      讨厌只能给别人添麻烦的自己!
      讨厌……
      讨厌!
      讨厌!
      如果……这是在一个什么故事里,或许在鸣月爆发这个想法的一瞬间,会有一束光从她的体□□出,将她的任督二脉统统打通,从此天上地下再没有能与她匹敌的人。但没有,什么奇迹都没有发生,纵然她再埋怨自己的无力,也只能在泪眼朦胧里看着鸣翊撑着身子爬起来,然后挡在自己的面前,摇晃的背影,第一次看起来那样无力。
      “大师兄……”
      “没事的。”但那回应她的声音,却是那样有力,让人不得不相信。
      姑获鸟还在半空中盘旋,伴随着一声一声的长鸣,像是在发号施令,让下面那些空洞的躯体更加躁动,纷纷仰起脖子扯着嗓子发出同样刺耳的声音,一声声此起彼伏,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而鸣翊也就在这样的声音里,“咚”一下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爬起来……
      “师兄!大师兄!鸣翊!!鸣翊!”跟着就扑了过去,鸣月抱着鸣翊的头拼命护在了怀里,看那冲在最前面的男人举起手里的菜刀,刀面反射着日光,吓得她起了一层地鸡皮疙瘩,只能死死闭上了眼睛,等待鲜血飞溅的那一刻……
      可是,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三秒过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眯缝着看外面,鸣月诧异地睁大了嘴,不但刚才拿着菜刀的男人将刀插进土里给自己跪下使劲磕头,所有的人都同他一样在自己一步以外的地方跪下,一个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额头都开始泛出了血丝……
      什……什么情况?
      再望一眼空中盘旋的那只血红色的九头鸟,鸣月纳闷了——什么情况?
      在鸣月的记忆里,她并不是什么能让动物特别亲近她的体质,更别说这种传说中的妖怪,她今天也并没有什么跟其他时候不一样的啊……等等,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
      感觉到额头上的大包还在隐隐作痛,鸣月伸手附在那里,突然就想起自己额头上那两点血红色的印记——莫非是因为这个?
      “喂,你就是新主人?”
      新主……主人?
      愣了一下,鸣月定睛看着自己身前吹得周围的沙土飞扬的小龙卷风,才依稀从那旋转的漩涡里看到一点这小东西的眉眼来:“什么主人?”
      “新主人……”若无其事地扭动着自己的下半身,小龙卷风似乎努了努嘴指向空中的姑获鸟,“你是主人的孩子,自然就是我们的新主人啦……”
      主人的……孩子?
      她?妖物的孩子?它在逗她吧?
      像是已经习惯了别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小龙卷风又扭了扭它的尾巴,继续说:“我是一缕会唱歌的风,你可以叫我乐儿,算是给你当解说的吧~”
      不不不……她现在比较希望谁来跟她解释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还不懂?”语气里立刻就带了些不耐烦的味道,乐儿飘到鸣月的耳旁,一边飘还一边自言自语,“主人这次怎么选了个这么蠢的……果然是因为前几天来的那个男人,逼着主人做这样做那样……”
      “姑获鸟,鬼神类也。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女人。凡有小儿家,不可夜露衣物。此鸟夜飞,以血点之为志。”顿一顿,乐儿一改一板一眼的模样,嬉皮笑脸地凑到鸣月跟前,“也就是说,鬼鸟娘娘选你做了她的下一个孩子,那么对于我们来说,你就是我们的新主人,我们必须要对你忠诚。”
      “忠诚?”终于消化了一点,鸣月喃喃着这两个字,又埋头去看昏迷的鸣翊,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稍纵即逝,“这就是你们的忠诚?”
      “这个男人跟我们没有关系……况且,是他先阻挠鬼鸟娘娘认亲的……”
      “如果你们要把我当主人……那就要记得”深吸一口气,鸣月几乎是用吼的对乐儿大喊,“这个人对我来说比我自己还要重要!如果过他死了我也不会活了!!”
      “你死了以后鬼鸟娘娘自然会寻找下一个孩子……”对鸣月的威胁毫不在意,乐儿飞得远了些,像是在嗤笑鸣月,“对于我们来说,主人只是一个容器,我们在意的,从来都只是鬼鸟娘娘的意志罢了……”
      “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的职责本来就只到这里。”
      一人一风就这么互相瞪眼,仿佛有什么在风中炸出了火花,直到鸣翊轻轻发出“唔”的一声,打断了两人无声的战斗,鸣月赶紧坐直了身子,又继续瞪着乐儿:“喂,给我弄点伤药过来……”
      “切……”想说什么又不能说,乐儿只能朝着身后的人群使眼色,后面一人立刻从地上爬起,逃也似的往城镇里面跑,“等着。”
      看来这能力还挺好用的……
      微微勾起唇角,鸣月眯眼望着空中盘旋的飞鸟,终于往远处飞走了……
      而鸣月不知道,又有那么三人,在远处的更远处,悄悄地望着她——
      “师傅,您为何?”蹲在一名男子脚边,长发女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那罐子里的蛊虫早就种进了那个女孩的身体里面,连殷落都不知道吧,就算他消除了这女孩的记忆,她也会在命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树叶间,一名男子的衣摆随风飞舞着。
      “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有必要深思熟虑这么周全吗?”红衣女子皱起眉头。
      “她?她可不只是什么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啊……”眯缝着眼睛,夜落羽微微一笑,“单看殷落那么宝贝她,不但消除了她记忆里的我和他自己,还把一魄放进她身体里来看,这丫头就绝对是‘那个’跑不了了……”
      “那个?”
      红衣女子还想问什么,却被男子堵了回去:“韵儿,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
      因为……一切都快要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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