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吟》步未蝶

3、露华倒影·许文霜(2)

　　夜半时分，月上梢头。澄黄色的光芒洒将下来，淡淡地浮在那香阁伊人的身上。几度游离有几度覆盖，正如伊人此刻的柔肠百结。

　　许文霜以手支颐，合着一袭宽松的白色纱衣半卧在奁台上，纤手不停地玩转着那一缕秀发。

　　如今的她心中仿佛五味杂陈，全都被白天那句犹如晴空霹雳般的话给占据，恍惚间失神得厉害。显然，过往里潇水阁与枸橼坊并没有什么大过节。一来，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离得远了相互也无甚打过照面，这纠纷自也无从闹起；二来，素闻枸橼坊当事的杜夕婵极会做人，上下周旋得十分妥当，对鉴貌辩色这一套也颇得入理，但若真论才情具势自是不能与许文霜相比。只如此长久下来杜夕婵扬长避短，枸橼坊也算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可谓门庭若市。想到这层，许文霜不由得起了惺惺相惜之情，毕竟自己与那位从未谋面，便无从领略她那份贤德自处的风姿了。
　　想到此处不由陡然一颤，既然杜夕婵于人情世故这方面做得甚好，有怎会平白无故地生来这么个枝节呢？愈这么想就愈发觉得蹊跷。一种说不清的情感渐渐萦绕在心头作势要蒸腾起来。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使她厌恶，她摆脱性地抬起头，三千青丝在空中甩了个漂亮的弧度安安稳稳地落到脑后。顷刻间，气氛好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潜移默化的进行着改变。

　　居然又是风！极普通常用的媒介，它终究是容易被人轻易利用甚至不费吹灰之力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风。现在它却还依旧从容不迫地将那些引渡过来。再熟悉不过的曲调，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可是却被人演绎得转了个大弯。是感情——操控人心性的东西。人巧妙地利用了这点，抹杀了原本的情感基调。而此刻唯一留下的是如凄如诉的箫声。心尖开始被倒退般地逆袭，惊恐渐渐漫过了彷徨。

　　许文霜“倏”地站起身，以一种仰望的方式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隐藏着真相的明月。分明，月里依稀更有人。几乎是简单地随着箫声寻去，可许文霜已分不清到底是她凭着自己的听音辨形还是被箫声操控自己的心性牵着走。但不管如何，她看到了那个引领者，近在咫尺。

　　似乎这样的场面只能用强烈到刺眼来形容。黑和白，截然不同的对立面，水火不容的必然趋势，贯穿在了一起。

　　终于等到最后一个音符在唇间缓缓散开，落下，归于终究的平静。许文霜控制不住的发抖，但不知哪来的勇气迎了上去。触目惊心的黑，她在等那一刹那的回眸。可惜，一切总归是她的臆想。现在只剩下满目的黑纱，留出一双眼睛，从中根本难以窥探出任何情感。没有绝对的火热和绝对的冰冷，然后可以远远嗅到个中的支离破碎。

　　许文霜确确实实给这双眼睛震慑住了。她甚至不能确定此刻在她面前出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这个奇特的想法使得心底的凉意更肆无忌惮地扩张，便要冲到喉咙口。有一种麻痹思绪的冲动，让她浑身不得动弹。

　　幸而黑影的步步逼近让她陡然生出一份清醒。

　　许文霜，到目前为止绝不是个轻易逃避的人。正当她想要开口亲自结束这个妖魅般的场面时，另一个声音却恰好钻入她的耳朵：“我想要留在这里，潇水阁。”

　　不错，再清晰没有的声音，许文霜凭它便能完全确定面前的居然是个女子！幽灵般飘渺的声音，而那更是令她几欲昏厥地话语：我想要留在这里潇水阁。

　　且不论其他的，光就着来历不明又极为诡异的行为举止，许文霜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更何况她的知觉告诉自己这个女子绝非简单角色，在她背后一定还隐匿着无数个不为人知。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并不让她感到奇怪。有的时候，直觉真是个很玄妙的东西。现下，摆在许文霜面前的问题已不是仅仅局限于答应和拒绝这两种选择如此容易的了。幸好数年的历练让她能从千头万绪中理出一条还算清晰的脉络。不过那黑衣女子似乎并不肯给予她如此充分的考虑时间，她开始以另一种方式让许文霜能够立刻答应她。

　　她抬起手轻轻地，除去覆在脸上的黑纱。原来，在这底下竟也藏着如此鲜明的水火不容。苍白的肤色在月色的洗礼下清晰可见的是一粒触目的黑痣。然后她便只嫣然一笑，凄绝凄绝；嘴角间勾起的一抹笑容，艳绝艳绝。就好像是无暇美玉在瞬间碎裂，爆破成千万片，隐匿在这黑夜里流光飞舞。这也许才能真正算是凄美动人。

　　愕然，震颤，惊惶……蔓延，无尽地蔓延。

　　这一刻，将永被尘封在迷蒙的夜色中。从确定的开始，悄然在心中绽放出一朵妖艳的奇葩。

　　魑，魅，魍，魉将从蛰伏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