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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前路不可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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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怎不问问她如何想法?”方涯若冲着常羲抬抬下巴,满脸挑衅。
墨泠侧首,对上她懵懵懂懂的目光,又一手将她护到身后:“不管她是否自愿,墨泠都会拼力阻止。”
“等、等等!”常羲拉住他,一本正经,“不用的,其实我真的可以……他要是砍头凌迟就真的死了,我不一样我会术法,先前翻过术法书有一种御火诀还有水系的霜雪漫天都可以用我不会那么容易被烧死的……”
“不可!”墨泠脱口而出,重重一拂袖。
常羲愣了愣,他那样……似是生气了。
庭中边上有一列武器架,真刀真枪已被收起,眼下还留着的,不过一柄木制横刀与一杆木制长枪。方涯若信步踱至武器架旁,随手抽了横刀丢过去:“本将行事,本不由他人置喙,今日便破个例,墨少侠若能战胜本将,此事便还有商榷余地。”
墨泠接住刀,信手挽过一个刀花:“请赐教。”
方涯若闪身攻了上去。
两样兵器均是镇国公昔年亲手所做,虽为木制,锋刃依旧杀意弥漫锐利无比,稍有不慎恐怕也会见血。方涯若本就擅长枪,此刻一柄木长枪在他手中虎虎生风出神入化,挑刺横扫之间大开大合,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
而墨泠素来也惯使横刀,同样行云流水刀势绵密,行招若八月来潮铺天盖地。
安之素拉着常羲退到一边,捡起搁置在回廊之上的一盘点心,递给她:“你饿不饿?吃点东西?”
常羲看得紧张,自是无暇顾及:“他们俩……谁比较厉害?”
安之素定睛细看,摇摇头,取过块点心咬一口:“伯仲之间吧。”
常羲奇怪:“墨泠跟人打架,你……你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当初逮我逮得那么不留情面,正好方将军替我教训教训他。”安之素悠哉悠哉,拈一块点心送到她嘴边,“让他们打去,我们吃点心看热闹。”
常羲听话地张嘴,叼住糕点,眼睛却怎么也离不开那两个缠斗在一处的人影。
“他二人都是有分寸的,不必担心。”淡漠的声音,常羲一惊回头,是齐雪又不知何时出现,倚着廊柱面沉如水地看她。
“好厉害的内力。”安之素心下惊异,那人出现无声无息,她竟全然没有注意到,想必是功力深厚的高人。“在下襄州安之素,敢问前辈是?”
齐雪淡然颔首:“蓝水齐雪。”
蓝水?从未听过……安之素疑惑地望向常羲,向她寻求答案。而后者无心过多解释,只说了句“修仙门派”。
安之素恍然,原来也是玄门中人,难怪有如此功力。她也记得曾经见过常羲的身法,一样迅疾如风,眼前这位前辈虽说看上去年轻得很,但身上那般气质非历经岁月沉淀者不能有,有几分像安如媞。听说修道之人寿数长于凡人,常保青春也不是什么太难之事,说不准这前辈已逾花甲之年呢,功力想必不是一般的深厚。
齐雪走到常羲面前,平静道:“天子有九五龙气,若天子亲自督刑压制,你修为不足,恐怕难以施展五行术法。”
显然齐雪早神不知鬼不觉到了这里,方才对话怕也是一分不漏听了去。
常羲咬一口糕点,并不在意:“他们说皇帝日理万机事情多得很,应该不会有时间来管我的。”
齐雪伸手,似乎想去摸她的头,却只在空中停了停,转而扶上她的肩膀:“你若执意救他,我教你使那两个法术。”
常羲欣喜若狂:“真的吗齐姐姐!那我就更不怕啦!”
安之素转脸看庭院之中激战正酣的两个人,又啃了块点心。
所以他们这么打有意义么?
古云一寸长一寸强,长枪攻击范围大,杀伤力强,枪柄又有韧性,在格挡对方攻击时能够稍稍弯曲卸去一半劲力;但若是近身攻击则毫无优势,反成累赘。墨泠自是知道这点,进攻时一步步往前逼,而方涯若同样了然,枪势虚实难辨,硬是将他格在两步开外再无法靠近。
打了许久,二人仍是胜负难分。
一旁安之素看得直打呵欠,而常羲在齐雪指点下,已然将火水术法融会贯通。
“…………去!”常羲凝神聚气,灵力汇于指尖在身前画出大大符咒,继而虚虚一推,符咒闪烁着寒光滑行而去,在空中一闪化作巨大冰墙砰地砸开缠斗的二人。
“哇……我真厉害!”常羲兴高采烈,拉着齐雪几乎要跳起来,“我又可以了!我又可以信手制符了!”
齐雪仍有少许忧色,替她理理略显凌乱的额发,提醒道:“你体内灵力还需休整,这法术会引你真气激荡,今日之内不得再用。”
常羲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一定熬到明天!”
方涯若气定神闲抛了木枪,悠然道:“既然难分胜负,墨少侠之请,本将就恕不考虑了。”
墨泠一掌击碎冰墙,木刀直指他:“再战。”
常羲冲上去拦住他:“我没事的,你不用这样。你看我的法术已经这么厉害了,区区凡火又不是三昧真火哪里能真把我烧死……”
“胡闹!”墨泠动了气,直拽着她拖到廊边,用力之大竟使得常羲闷哼出声。
“哎哎哎!痛痛痛!”
墨泠执刀立于她身前,脸色青黑:“常羲不是朝廷之人,不懂这些阴谋诡计,方将军利用无辜姑娘的善心,不会良心不安?”
目光落在他钳住常羲的手上,方涯若抱臂,阴冷地看他:“本将原就是啖肉饮血之人,你跟本将谈良心?”
墨泠抓得常羲更紧:“如此,恕在下无礼,在下这就带她走。”
方涯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凭你,也想在门外那些暗卫眼皮底下带人离开?”
剑拔弩张,眼下,才是真正的剑拔弩张。
安之素放下了糕点,负手过去,暗中运起掌力。
方涯若却不再说什么,径自转身就走,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半晌,常羲半信半疑道:“他这是脑子坏了吧?是不是担心傻了?”
墨泠攥紧了木刀,目中警惕之意一刻不曾放松。
齐雪不言不语,身形闪烁,消失不见。
方涯若只是郁气凝结于胸,找个人撒撒气而已。
自然不好说是圣心难测唯恐因自己害了父母,既然一根筋的墨泠撞上来讨打,便物尽其用好好打一场撒气。还别说,的确痛快多了。
那自诩正义的模样真是欠揍,紧张的样子更欠揍,待本将事了,非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此事亟待解决,皇帝再有意拖延,也按捺不住五日。
传言迭起,再放任下去,必将难以控制。
整个长安,整个皇城,皆是暗流汹涌。
方涯若还是低估了情势,事实上不过四日,皇帝便派人传口谕,召他上朝自辩。
换了一身宽大朝服,方涯若从容自若地跨出府门,眼睛扫过门外远远聚集对着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百姓,不急不缓跟随来人而去。
常羲跑出来:“我也去!”
方涯若顿步,回首似笑非笑:“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常羲拍拍胸脯,当众道:“我施的障眼法,我伤的人,也是我怂恿你回的长安,要自辩也该我和你一同去。”
墨泠匆匆跟来,脸铁得像称砣:“莫要胡言乱语!”
传召的太监面无表情,只略略拱手示意方涯若快走:“圣上仅传召方将军,闲杂人等休要纠缠!”
常羲还在奋力争取:“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共犯!啊不对,我是主谋!”
墨泠忍无可忍,一个手刀劈落颈侧,一下把常羲劈晕瘫倒怀中。
“啧。”方涯若轻描淡写,眼色却顿时阴下来,“光明磊落墨少侠竟暗算一个无辜姑娘?”
墨泠沉着脸:“方将军要事在身,不劳费心。”
眼神如刀,短兵相接。
人群之中,隐于众人之后的徐筠拉拉易兰旌,小声道:“这是怎么个情况?阿泠得罪了方涯若?”
易兰旌缓缓摇头:“阿泠开窍了。”
方涯若被带走,围聚的百姓三三两两散开来,镇国公府外的暗卫却并未散去,现下一双双眼睛正不约而同盯准了还伫立在门口的黑衣男子,与她怀中火红衣衫的少女。
墨泠环视一周,目光锐利如鹰,待看到徐筠与易兰旌时并未意外,只几不可查地颔首,大袖之后隐约可见一个手势。
易兰旌沉吟片刻,状似轻松的拉过徐筠,转身离开。
墨泠低头,常羲靠在他胸口,眉目安详,似是再普通不过的安眠。当初在庐州救溺水之人时,她也曾一记手刀打在他身上,如今,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扯平。凝视许久,墨泠迟疑一瞬,轻轻将她抱起,稳稳当当向厢房走去。
墨泠走得很慢,途中有家丁见状,虽是奇怪,也不好上前多问。
常羲醒转时,墨泠刚刚走到房门前,将推未推。
“哎哟……”常羲捂着脖子哼哼,好一会才想起来,讷讷着道,“方才好像有谁打我……”
墨泠垂下眼:“抱歉。”
常羲回神,才发现眼前放大了的脸。以她角度望去,正见他长睫之后漏出的一两点星光,如同浓墨夜色里照进心底的细碎光芒。
心突然跳得厉害。
“?”没得到回应,墨泠侧首望过去,恰与她茫然目光对个正着。
“我……”常羲怔怔道,心跳如雷,仿佛随时都要跳出胸膛,呼吸吐纳也变得不顺畅起来。暗自念了一遍静心咒后,常羲抬眼,终于鼓起勇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