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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前缘如逝水 ...


  •   “早课师父才传授了星象要诀,师兄这便来摘星台练习么?”

      白衣少年挑起一抹笑,并未回头,掂掂手中酒壶惬意地灌了口:“那么多星星,哪里看得过来。”

      “那师兄是在……”白衣少女走到他身边,看到酒壶皱了皱眉,“师兄,师父不让喝酒的……”

      “哈,此处仅你我二人,师妹可不是背后捅刀子的人,师父怎会知道?”

      都这样说了,哪里还能真去告诉师父。少女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师兄,饮酒多了不好。”

      “放心放心,师兄岂是那没分寸的人?”

      “既非观星,师兄是在此纳凉么?”

      “非也,师兄在观月。”少年戏谑的目光闪闪发亮。

      少女疑惑地望望天边,迟疑道:“今夜……是蛾眉月……”赏月不应该是在月半之时么?此时就浅浅一弯,月色晦暗,还不如其周星辰璀璨,有什么好看?

      少年并不在意,只轻松道:“这天上星辰多如牛毛,我可就一双眼睛,能蓄下多少星光?倒不如这月是唯一,即便朔望变换,月始终是月。”

      “繁星千万,月是唯一……”齐雪仰起脸,望向那轮明月。

      下弦之月斜斜挂着,倒是清辉不减,就像少时摘星台上,少年广袖迎风,霜华满袖,身姿如月。

      “齐前辈?”方涯若端了碗药走来,见齐雪立于常羲房门前痴痴望月,略有不解。

      齐雪回首,向着他点了点头。“方将军。”

      “鸣沙县疫情已控制住,这几日多谢前辈。”方涯若微微倾身,对她很是敬重,“前辈连日劳累,尽早休息为好。”

      齐雪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敛神思:“方将军是来看她?”

      方涯若颔首,望向紧闭房门。

      视线落上他手中药碗,齐雪道:“她依旧未醒,无法喝药。”

      方涯若眼底青紫,腮边依稀有胡茬探头,可见几日来忙得脚不沾地,都不曾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不妨。”

      见他径自去推房门了,齐雪疑惑,便跟着进去。

      常羲仍静静睡着,前日紧锁的眉头倒是已舒展开了,呼吸平稳绵长,除了迟迟不醒很是正常。

      方涯若坐到床边,探了探药的温度,伸手一下捏住她的鼻子。

      呼吸受阻,常羲眉头一动,本能地张开嘴。

      方涯若将碗往旁边一搁,用个显然比一般汤匙大两倍的勺子舀起一勺灌进她嘴里,顺手松开手转而将她下颔一抬,让那些药汁顺喉间滑下。

      “咳、咳咳咳咳咳……”常羲咳嗽起来,猛然坐起,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你……你做什么呀!哪有人这么喂药的!”

      方涯若与齐雪俱是一惊:“你……”

      常羲捂着嘴:“好苦好苦,这这这,这个是龙胆草的味道!”

      方涯若脸色忽地沉下:“你早醒了?”

      常羲一顿,转转滴溜溜的眼珠,不好意思挠头:“也、也不算早啦……刚醒的……”

      方涯若眯起眼,声音也沉下来:“准备耍我们?”

      听他言语中似是生气了,常羲急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只是想让你们惊喜一下!”

      方涯若冷笑:“你怎知我们会‘喜’?我们很熟?”

      常羲垂下头,不说话了。

      她的确是刚醒不久。睡了四天三夜,睁开眼时身边空无一人,透过桌上快要燃尽的烛光,窗外人影绰绰,看不分明。

      房内空气也清冷,像极了梦境里囚笼一般的黑暗,而那憧憧烛影之后的模糊人影,也像梦中怎么也走不近触不到的人。

      她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莫名的想念充斥着胸膛,说不清是想念师父,还是那个不应该想念的人。

      所以在方涯若推门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逃避而已。

      方涯若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喝了。”

      常羲捧着药愣了一愣,抬起头可怜巴巴:“能……能不喝吗……龙胆草好苦的……”

      “你不喝我就给你灌下去。”方涯若抱臂,威胁。

      常羲缩了缩,见他与齐雪皆是神情疲惫,许是连日忙碌,本就要处理瘟疫之事,又要腾出手来照顾自己,心中愧疚,一面默念着良药苦口,一面乖乖喝了。

      方涯若满意地看着她整张脸都皱成包子,苦得快哭了。哼,连水也不给你。

      齐雪掩唇,几不可见地轻笑一声,取过桌上茶水为她倒了一杯递过去。

      常羲如蒙大赦,接过杯子一口干了,动作分外行云流水,只是在将杯子递回去时动作过大,又扯到伤口抽了口冷气。

      “你神魂灵力无碍,但这伤是实打实的,切莫乱动。”齐雪柔声安抚,见她精神尚好,终是忍不住将多日怀疑问出口,“有一事,你能否告诉我?”

      常羲眼睛一眨一眨:“什么?”

      “你师父……究竟是谁?”

      “我师父……”常羲精神一振,目光躲闪起来,顾左右而言他,“齐前辈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啊?我师父……我师父没什么名气的,就是个随意修道的怪老头……”

      齐雪走近一步:“渡修为给你的那人,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渡修为?”常羲云里雾里,“什么修为啊?”

      “你不知道?”齐雪狐疑,“你体内,有一道精纯强劲灵力,应是一位高人二十年修为。”

      “那么厉害……”常羲唬了一跳,“我……我怎么从来没发现?难怪我学法术那么快啊……”

      “若是他人渡你修为,你师父应当知道,也必会告诉你……”齐雪目光殷殷,声音也带了丝颤抖,“你师父,可是叫舒望?”

      “你真的认识我师父啊……”常羲脱口而出,意识到后又一下子捂住嘴。

      “那道灵蕴,是他的……”齐雪如释重负,闭上眼的神情似悲似喜,“果然是他……”

      常羲一点点往被子里缩去,心思在疾速转动。师父竟然直接渡了修为给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损害到他自己?这样算作弊吧,师父说若是有违公平大道是要遭雷劈的,不知什么时候会劈严重不严重?师父曾关照不许透露他行踪,这位齐前辈知道他的名字认得他的灵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师父要躲的仇人?但齐前辈看上去很温柔可亲啊这样的人会是仇家吗?

      “他……”齐雪再次开口,却还未说出第二个字就被常羲打断。

      “他云游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齐雪怔住,神色顿时黯下去:“他不让你说,是不是?”

      常羲抱着被子埋起脸,弱弱点头。

      齐雪垂下眼,好一会才默默转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了。

      她走路本就轻若无声,房内一时连呼吸声都几不可查,待到最最细微的声音也消失后,常羲长出口气,闷声问方涯若:“我这样,算不算忘恩负义啊?”

      方涯若严肃道:“很有自知之明。”

      常羲抱头:“可是不听师父话也是忘恩负义啊……”

      方涯若挑眉:“所以你坐实了。”

      常羲鼓起脸,在面前棉被上滚来滚去。

      方涯若看得好笑,起身拍拍她:“你多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常羲还在滚着脸,一面伸手,掌心是那枚翠玉平安扣:“喏,你的东西。”埋在棉被的声音有些发闷,又有些孩子气。

      方涯若并不接,盯着那平安扣许久,道:“丢了吧。”

      “哎?”常羲抬起头,难以置信,“丢了?这个可是翠玉啊!”

      “以前那人,也有个一样的。”嘴角又勾起苦笑,还带着嘲讽,“娘亲说是平安扣佑平安,要我和他都戴着。可是两年前他还是死了,那玉也碎得七七八八无法修补。你出事那日也戴着它,一样身中一箭险些丧命,它却好好的……所谓的平安扣,岂非可笑?”

      常羲仔细瞧了瞧玉,认真道:“这个是凡玉,没有灵蕴的,自然保不了平安。你娘亲大约是被骗了。”

      方涯若瞥她一眼:“既是无用之物,更可丢了。”

      常羲瞪大了眼,把玉往他手里塞:“不对不对,这个本来就没有灵蕴你怎么能怪它不保平安呢?而且虽然它是凡玉,但这成色品相都是上好的呀,很贵的!”

      方涯若不耐,反手塞回她手里:“那给你了。”

      “啊?给我?”常羲手一抖,一下缩了回去,不再去碰落在床上的平安扣,“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在讹你!师父说过无功不受禄,我没帮你什么,反倒你照顾我,怎么都该是我送你东西而不是反过来呀!”

      方涯若拾起玉,抓过她的手系上手腕:“废什么话,要么收着要么丢了,本将没这个闲工夫跟你推来推去的。”

      常羲还在挣扎:“不行不行!书上说来而不往为非礼,要收了你这么贵的东西,我拿什么还礼啊!卖了我都不够!”

      “那你就非礼好了。”方涯若顺口一答,刚才还在拼命挣脱的手却一下子僵了。

      方涯若奇怪望去,只见常羲低着头,露出的耳朵已红了通透,简直还冒着热气。“我……我……”

      方涯若去探她额头:“蠢丫头你又犯病了?”

      常羲涨红了脸:“淫贼才非礼人的,我……我才不是淫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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