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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扑朔复迷离 ...


  •   天气大好,四明洞天,屋前的长青树新芽旧叶重重叠叠,树枝横七错八地割裂青天白云。

      舒望白衣潇洒,自草木间穿身而过,不沾片叶,步履悠然,却是片刻便至山下。

      “老丈,来坛老规矩。”舒望斜斜倚在柜前,掂了掂手中的铜钱,轻轻放在桌上。

      “好嘞好嘞!舒道长今日早了啊。”酒家老丈利索地提来一坛酒,一面不时回头,向着屋里瞧着什么。

      舒望并无闲心去打探他人家事,随意笑了笑便欲走人。

      “哎哎舒道长且慢!”老丈急急叫住他,从屋里拉出个八九岁小子,往舒望一推,搓着手道,“道长,老头看您这么多年,膝下也就一个徒弟,还是个女娃,服侍道长到底有所不便。老头这孙儿也算乖巧,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到您身边端个茶递个水?”

      那孩子很是羞赧,望过来的眼睛却是灼灼有神,晶亮晶亮。舒望明白他意思,笑道:“老丈是想让孙儿跟着我修道?”

      “正是正是!”老丈又捧上坛酒,语气热切,“老头也听说仙人收弟子讲究缘分,您看,我这孙儿平日都要去私塾上学,今日身子不适没去,正好遇上了道长,这不正是缘分?”

      舒望倾身揉了揉那孩子的脑袋:“这孩子面色红润吐纳如常,看上去身子可好得很。我每月都是这几日下山,若说缘分……也未免太好捉摸?”

      被点透心思,老丈更是不好意思,索性直说:“道长,老头全家仰慕您许久,这孩子也一心想要成为您这样无所不能的仙人。这怎么说,咱、咱们也有十多年的交情了不是?您就收了他吧!”

      舒望细细端详了孩子一阵,摇着头道:“我观这孩子面相,此生乃是红尘之人,不宜修道。此事,还是莫要再提了。”

      老丈急了:“道长是说这孩子资质不好?”

      舒望转身,拎着酒摆摆手,不曾多说什么,眼看着就渐行渐远了。

      老丈重重叹气,无可奈何,那孩子却挣开祖父拉着的手,朝着舒望跑去:“道长!都说勤能补拙,或许我天资不好,但我会努力的!求道长收我为徒!”

      舒望头也没回,只拈了随风而来的一叶,向后一送,微光莹莹的树叶绕着那孩子一周,孩子便一下定在了那里,怎么也动不了。

      “你的路,不在修仙。将来尘世之中自有你施展拳脚之处,何必走个死胡同?”

      那身影飘忽着远去,仅留下这句话在耳畔萦绕不绝。

      若常羲在,此时定会问他,分明说过玄门法术不得用于无辜凡人身上,为何他自己丢定身咒丢得那么顺手?

      “为师自是有分寸,而你年纪尚小,学艺未精,身负醇厚灵力,若控制不好岂非害人?”舒望侧目,身畔空无一人,恍然记起,那小徒儿已离开多时了。

      徒儿大了,终归是要离开的。养儿一百岁,常怀千岁忧,一个徒弟就够操心的,谁还要再收个。

      他哪里知道,四千里外,他的小徒儿正陷于无尽黑暗,苦苦挣扎却无从挣脱。

      简单清理疗治后,齐雪取来止血伤药,施术护住她心脉,转而握上那支箭。

      正欲发力,想了想又撤下手来,出了门。

      方涯若果真等在门外。

      齐雪瞥了眼屋内,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二人,究竟是何关系?”

      方涯若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什么关系?捉来的算吗?

      齐雪又问了一句:“你,可是她亲眷?”

      方涯若轻咳一声:“不是。”

      齐雪神情凝重:“那你可知她亲眷在哪?”

      方涯若仔细回想,小丫头只提过师父在浙东,但浙东那么大,谁知在哪还一直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其它的,似乎是庐州徐筠与东都易兰旌两个朋友?但此地距东都庐州千里之遥,传讯也来不及了。

      见他沉默不语,齐雪更为忧虑:“我要为她拔箭,可能会引起她神魂震荡,不知会是怎样状况,应当告与她家人知晓。”

      “我不知她家人在哪。”方涯若转身跨进屋内,坐到床边,“眼下她熟识的,也就本将一人。前辈尽管拔箭,后果如何,本将都会负责到底。”

      “也罢。”齐雪叹气,对着昏迷不醒的常羲不由心生怜悯,身处险境,却连家人都无法告知一声。

      准备妥当,齐雪一手握住箭,一面低声解释:“许是当时情况紧急,她来不及为自己拔箭治伤,便以自身灵力在体内封住伤口。此法虽是止住了血,但也将箭头封在体内。箭头不能久留于内,眼下她昏迷不醒,无法撤去这些灵力,我只能强行打破拔出此箭。拔箭之时牵扯到她自身灵蕴修为,加之本就因自闭一魂损耗魂魄之力,或许会伤势加重,也或许会反噬。你……看顾着她些。”

      方涯若点点头,握住常羲的手,连同那枚翠玉平安扣一并。

      齐雪指尖点在伤口之处,口中念念有词,同时另一手握紧箭,猛然一拔。

      血喷涌而出,溅上交握的两手,浸透其上纱布。

      昏迷中的常羲突然闷哼一声,眉头忽地皱紧,痛苦万分。

      黑暗之中,常羲只觉身子被大力后拽,眼前墨泠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齐雪意外,携着疗愈术法的纱布迅速覆上伤口,浅蓝灵力缓缓渡入,顺着常羲体内流淌的血液探入心脉。

      心脉之处,有另一道强劲灵蕴徘徊不去,精纯醇厚,如同城墙护住命脉。

      “这是……”齐雪微怔,“真的……是他。”

      “前辈?”见她失神,方涯若出声提醒。病人还豁着伤口呢。

      齐雪回神,撤下纱布,直接掐了个咒诀覆住伤口,灵光闪耀之中,那伤口渐渐地不再渗血,一点点凝结起薄薄一层痂。“有高人曾渡修为给她,她体内灵蕴撑得住,应当无碍了。”

      紧紧握住的手略略一松,方涯若面色不改,只颔首道:“小丫头还真是不可貌相。”

      “她现下神魂未定,还需自行调整方能醒转。”

      齐雪收拾完东西,推门离开:“这里就留给她休息,还请再为我备一间房以研究瘟疫。”

      天光大亮的长安城,有人在窃窃私语着昨日异事。

      荒诞灵异之事总是能引起好奇之人的兴趣,不过半日,徐筠便回来,兴冲冲将听闻的奇事原原本本告诉易兰旌。

      “城门之外?”易兰旌诧异,“天子脚下,九五之气,也有鬼怪作祟?”

      “这有什么,宫里还不少这种传说呢。”徐筠一下下敲着毛笔,“听说被值夜的守卫一箭射没了……啧,要我说哪那么容易,多半还在这长安城游荡呢。”

      易兰旌若有所思。

      徐筠凑过去,挑着唇角道:“兰旌,你说城内若是闹鬼,官府会不会请道士来捉鬼呢?”

      易兰旌了然,二人互视一眼,心照不宣。

      他二人都记得,常羲曾说起师父教导,玄门中人于凡俗难事应当能帮则帮,若有鬼魅作祟害人更是得而诛之。既有消息,常羲就在城内,那么若听说此事,应当也会现身相助。即使与她一同的方将军拦阻,以她性子,也必会留下些许行迹。

      当机立断,二人很快寻了个老旧小院子,重金将之买下,又让人放出风声,说这里有鬼怪害人,屋主不堪压力苦寻高人作法收妖。

      “若真有道人打听,务必带来让我一见。”易兰旌再三嘱咐。

      徐筠更是编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专挑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讲,又以昨夜城门见鬼之事为骨,添油加醋丰富了不少内容,让人传开去。这事乍听有鼻子有眼,昨夜值夜的守卫也能作证,但细细推敲,便可发现徐筠夸大了不少,将那“女鬼”说得吞人精血无惧符火,可怕之极。

      而原本的,值夜守卫箭射女鬼桥段也给歪曲成得罪女鬼必将复仇,说得惊险刺激,听说之人皆是心中惧意油然而生。

      待到引起官府注意,派人打探是否真有其事时,已又过去整整两日了。

      那女鬼没有再出现过,老屋闹鬼之说倒是愈演愈烈。

      一个又一个道士自荐前来,有的一看便知是江湖骗子,有的则的确是得道高人,但始终不见常羲。

      “莫非已经离开长安了?”

      “应当不会……”易兰旌也有些吃不准,“连日来各城门盘查严密,我们也都与各城门守卫打了招呼。他二人一个是私自回京的边将,一个是有画像的小姑娘,应当混不出去才对……”

      徐筠忽道:“兰旌可记得,常羲姑娘会不会腾翔御剑之类的术法?”

      易兰旌摇头:“不曾见她用过。再者即便她会,长安并非荒郊野岭人烟稀少,定会有人看见。”

      但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两人恍若人间蒸发。

      “镇国公府的监视一日未曾松懈,连我这一介百姓都看得分明,若方将军当真回了长安,怎会完全无动于衷呢?”易兰旌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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