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十足把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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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消息很快就从吴局长那边反馈了过来。
傅亦铭自然将身边的人的不悦看在眼里，李清欢从来不曾隐藏自己的情绪，这种直白率真通常是两类人才会有的，一类是家世太过优越幸福，不知人间疾苦，另一类是经历太多波折风雨，觉得再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己看人眼色，她属于哪类呢？
傅亦铭不想去判断，这是两种极端。
前者让人讨厌，后者让人心疼，而李清欢让人既讨厌又心疼。
此刻他是的直觉告诉他，他可能真的需要李清欢的帮助。
“跟我走吧。”他说。
车厢狭小的空间逼仄，只有发动机的运转声，空气似乎都凝滞起来。
傅亦铭开了导航，离开襄城太久，道路变迁，这个城市既熟悉又陌生，而身边的这个女人也是。
他不说话她便悄然无声，安静的仿佛不存在般，傅亦铭按下车窗，早春的凉风吹了进来，头脑顿时清醒了几分。
导航的目的地是常缨巷，离橡山少说也三十公里的车程，两个地方分属襄城的两端，环境更是天差地别，橡山周遭的住户都是非富即贵，而地处老城墙根的常缨巷虽没有贫民窟那么夸张，生活的却都是老一辈不愿挪窝也没有能力挪窝的平头百姓。
“李医生去过常缨巷吗？”傅亦铭从倒后镜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李清欢，问道。
“没有。”
“那丰裕路呢？离襄城医大不远，很多医学院的教授都住在那里，襄城的公安厅也在那个区。”
李清欢没有吭气，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在丰裕路住过两年，李医生是土生土长的襄城人，又是医科大毕业，不会对丰裕路不熟悉吧？说不定我们还曾经见过。”
“也许。”她回答的依旧很冷淡。
有一道无法探究的冷风在傅亦铭心底凝聚，他浓密的眉毛蹙起，脚下掌控的车速也快了起来，双手朝右打方向盘，导航仪里机械的女声开始提醒：你已偏离预定路线，请在下一个路口左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这里到丰裕路大概五分钟左右，你不介意我顺道过去看一眼吧？”
“随你。”李清欢没有阻止，车在他手上，她说不能他会听？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飞快的倒掠过去，风刮在脸上有些厉，发丝也跟着飞扬，她伸手拢了拢。
很快丰裕路的蓝色路牌便出现在了眼前，四车道的马路算不上宽敞，透过梧桐树尚未茂盛的枝桠，一排排蓝色的多层住宅区映入眼帘，傅亦铭觉得胸膛某个地方开始抽痛起来，他又在倒后镜里瞄了一眼，镜子里李清欢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傅亦铭觉得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来到这个地方。
早晨的交通开始拥堵起来，傅亦铭把车停到路边，按下红色的三角按钮，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李清欢透过车窗看到他一手撑住街边的梧桐树，一手按住了头部，原本挺拔的背此刻弯了下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也走下了车。
他按住头部的手朝后一摆，做了个禁止的动作。
“没事，别过来，头有些疼，老毛病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李清欢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想要递过去却被傅亦铭一手挡开，他转过身来，脸色苍白的吓人。
街道还是从前的街道，十一年前的噩梦像潮汐一样汹涌而来，将他湮没，让他窒息，他还是没有办法面对，哪怕时间过得再久再远。
傅亦铭看着身前伶仃站立的李清欢，她的神色那么坦然，他觉得自己应该去释怀，并告诫自己不要把妄想徒劳的强加到不相干的人的身上，可是，心里那道冷风却始终不肯停息。
“李清欢。”他总是叫她李医生，这是头一次叫她的名字。
“嗯？你好点了吗？突发的头疼可能会引起呕吐和昏厥，你最好坐下来休息一下。”
他朝她伸手，她本能的去搀扶他，他的身体却毫无预警的倒了过来，她纤细的身材经受不住他的体重，朝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平衡住，他的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哑的声音传到她的耳畔。
“你别动，让我靠一下，好吗？”
虽然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傅亦铭这个男人强势而优雅的姿态却早已完美的树立起来，此刻如此虚弱的状态实在和他硬朗的外表不搭衬，即便李清欢一向冷漠，但出于医生的本能，终究不能把病人往地上摔，况且她冷漠外在下其实隐藏了几分不为人知的善良。
“好，你先放轻松，深呼吸。”
李清欢伸手去抓他垂在身侧的手腕，想要把一下他的脉搏，却被他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心温暖，包裹住她冰凉的指尖，她用力一抽，没有抽出来。
“别动，就一分钟。”因为距离太近，他低哑地声音似乎屏蔽掉周围嘈杂地车流声，她甚至能听到他沉重地呼吸声。
李清欢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胸膛宽阔而厚实，她很少和人如此接近，虽不至于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到底内心还是不安的，身体竭力向后。
“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想要当警察的朋友，她就死在这里，而那时，我没有机会和她好好告别，如今故地重游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抬起头看着她，脸色依旧苍白，衬得瞳仁愈发显得黝黑深沉。
“我好一些了，谢谢你。”他拉开与她的距离，放开握住她的手，继而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接着说：“若有唐突，也请见谅。”
他重新回到了那个温文尔雅的状态里，视线从她的脸庞移到她身后蓝色的建筑上，阳光照耀下的住宅楼宁静安详，斜顶下两栋相依偎在一起，像亲密的恋人，又被横亘的栏杆隔开了去。
“我来开车吧，若是你难受的厉害，我们先去附近的医科大附属医院，那里有我熟悉的医生。”李清欢说。
“不碍事，我们接着去常缨巷，是时候该结束了。”他绕过车子，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最后看了一眼，那一天的事情最多在报纸上成为人们酒后的谈资，而对当事人来说，却是一辈子难以忘怀的疼痛。
如今当事人就只剩下他一个，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说起来，他还应当感谢李清欢是个没有什么好奇心与探究心的医生，她只需要问一句‘她是怎么死的’，估计他就不可能如此镇定的离开这里。
她的冷漠对他简直是变相的体贴，早先他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她，然而她并没有真正记恨在心里，是大度呢还是不在乎？
傅亦铭觉得自己不能多想，越想脑袋越疼，往事像一根锋利的钢丝勒紧他的喉咙，让人不能呼吸。
车子在她的驾驶下按导航仪重新驶入对的方向，人生也如同这道路一般，曲折蜿蜒，很多差池就在一念之间。
“偏头痛是很难受的，虽然潜伏期没有什么影响，但一旦压力过大就会引发。”李清欢边开车边说。
傅亦铭淡淡一笑：“不是林宗烁失踪案件的压力引起的，工作上的事情如果干扰到身体，那岂不是公私不分？那是新手才会犯的毛病。”
他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想再进行交流。
他的言谈举止除了刚才偏头疼发作的一刻，无一不充满了自信，那是一种源自能力发自肺腑的自信，李清欢能分出自信和自大的区别，她希望接下来事情真的能够顺利解决，不要辜负了他的这份自信。
她依旧什么也没问，为什么去常缨巷？为什么路上让她购买了急救箱？她不是没有好奇心，只是该她知道的，不用她问他也会主动告知，不该她知道的，就算问了也不一定得到真相，就像早上那样，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受，但事后冷静下来想想，也是有情可原。
常缨巷的街道狭窄，真像它的名字一样，从主干道缨络状发散进去，车停在巷子口，李清欢深知自己的二把刀开车技术是无法驶入的，进去也出不来，此刻假寐的傅亦铭睁开了眼睛，开口道：“就停这吧。”
李清欢停好车将钥匙递给他，他的脸色已经慢慢恢复正常，李清欢提着急救箱随着他的步伐走进去，巷子背阴，风吹过来，皮肤起了细小的疙瘩，凉意瘆人。
傅亦铭的脚步停在一栋老式的单元楼门口，灰色的水泥外墙让它显得尤为败落，连个院墙都没有，孤零零的坐落在阴暗的角落，斜斜对着的是常缨路小学的铁门，不时有朗朗地读书声透过操场传过来。
放着那个坐拥数百坪的豪宅不住，林宗烁是脑袋坏掉了才会跑到这里吗？
吴局长通过追踪得到的消息真的准确吗？他又是从那些纷杂的消息中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李清欢摇摇头，她对傅亦铭能在这里找到人心里不以为然。
傅亦铭腿长，走路步伐很快，李清欢跟着他登上楼梯，楼梯是水泥地面，磨损严重，红漆扶手时有时无，一梯四户的局面，几乎路过的每间都紧锁着铁栏式的老式防盗门，看样子居户很少，大抵都搬了家。
直到顶层，傅亦铭才停下脚步，他观察了一下，伸手去敲左边那户的门，可除了楼梯里回荡的叩门声，半响无人理会。
李清欢静静站在一旁，她虽然期望事情能顺利的解决，可无疑眼前的防盗门执意让他们吃闭门羹。
就在李清欢思索着傅亦铭会想什么办法，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掏出别针上演开锁技能的时候，傅亦铭却伸手轻轻一拉，防盗门显然没有恪敬职守，居然就这么开了。
而接下来傅亦铭的举动完全出乎李清欢的预料，这个英伦绅士范儿十足的男人，雷厉风行的抬起脚，老式的三合板木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被狠狠踹了开来。
这是果敢还是不计后果？李清欢脑袋里甚至没有判断的时间，敞开的门里狭小的客厅便露出一张破旧的沙发床，床上卧着一个男人，薄薄的被褥下露出半张脸，眉眼和林家起居室挂着的林宗烁对上了。
“还愣着干吗？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参观的。”傅亦铭的口气十分冷峻。
李清欢急忙跑了过去，掀起被子，伸手去探林宗烁的鼻息，触手微弱，可还有气，她稍微定下心来，一手解开他领口的衬衣扣子，一手去掏衣兜里的医用手电，刚要俯身去撑开林宗烁的眼皮，许是刚才傅亦铭踹门的声响过于巨大，昏昏沉沉地他睁开了眼睛。
“你……是……谁？”他的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嘴唇干裂，李清欢附耳仔细才辨别出他说了什么。
“我是医生，林先生，你现在处于脱水状态，需要治疗。”李清欢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微笑。
“你……走……”他强撑着意识想要挥动手臂，却没有丝毫的力气，摊在床上，形如枯槁，实在和照片里那个意气奋发的男人判若两人。
而这时，站在她身侧的傅亦铭却弯腰将急救箱里的生理盐水瓶用静脉注射器捅开，直直朝林宗烁的脸上洒去，动作简单，粗暴。
“你在干什么！”李清欢喝道。
“先帮助他身体清醒，再帮助他心理清醒，前者是你要做的事情，后者是我要做的事情。”他将盐水瓶递给她。
李清欢环顾了下周围，房间空荡荡地，没有东西可以做支撑，傅亦铭甚通人意，又从她手中将吊瓶接了过来，高高举起。
这种无力反抗的病患其实最好对付，李清欢镇静下来撸开林宗烁的袖子，细小的针头朝臂弯最分明的那根青色的静脉直接扎了进去，动作迅速，干脆，连绑带都省了。
“为什么不找吴局长派人帮忙？”她终于有了疑问，用医用胶布固定好针头后抬头去看他。
“帮什么忙？找人将他抬出去？拉进林家以后怎样？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能失踪一次，就能失踪第二次，他能不要命在这里等死，回去后难道不会？我没工夫也不愿第二次找同一个人。”
“叫你单独来，除了要带回去他的人，还要彻底了结他失踪和轻生的念头，这才是我要做的工作。”他说话的时候胳膊还在高高举着，看上去有些滑稽，可是他的脸却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庄严肃穆。
“我是个完美主义者。”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十足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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