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與老頭》昭瑾

12、秋之別離

　　當秋老虎搔了搔腦袋睡去，清冷的西風便活絡了起來。

　　滿園染上一層昏黃，尚未傍晚卻以有暮遲的蕭瑟。

　　「樹葉晚安，」小鬼蹲在樹下，朝著一堆枯黃的落葉擺擺手：「明年春天再見！要記得睡的飽飽的，下次長出來的時候才會漂亮喔！」

　　不遠，老頭穿著著正式衣衫等著。

　　小鬼把動也不動的蝴蝶放在臨時充當床舖的草木堆上，然後輕輕的蓋上一片樹葉當棉被：「蝴蝶也晚安，下次睡覺要記得蓋被被才不會感冒唷！」

　　老頭走了過來，牽起剛站起來的小鬼的手，默默的走了下山去。

　　「我們要去哪裡？」小鬼拉了拉身上黑色的小外套問。

　　「有個朋友到了很遠的地方，我們去送他一程。」老頭淡淡的說。

　　「喔。」小鬼乖乖的，跟著老頭走了。

　　於是風吹過。

　　吹散了天邊好不容易聚首的絲絲雲朵。

　　「為什麼她哭的那麼的傷心？」在一個臨時搭起的棚架外，小鬼看到一名老婦人捂著臉啜泣。

　　不知道為什麼，光是看著，小鬼也覺得心裡酸酸的，彷彿有什麼要被擰出來似的。

　　「她只是捨不得，」老頭垂下了眼簾不去看那婦人流瀉而出的那股令人動容的思念：「因為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見得到那個離開的人。」

　　「那她有沒有說再見？」小鬼問。

　　「有，我們待會也要去跟他說再見。」

　　「有說再見那就好啦！」小鬼笑了：「約定好了要再見面了的，那就可以開始期待啦！」

　　老頭點點頭，攜著小鬼的手步入了那棚架之中。

　　那裏面擺了一張大大張的繫了紗巾的照片。

　　照片裡的人，很燦爛的笑著。

　　禮儀之後，老頭帶著小鬼回去。

　　「有記得跟他說再見了麼？」

　　「有！」小鬼很用力的點頭。

　　「也有記得提醒他路上要小心不要跌倒了嗎？」

　　「嗯！」

　　「那有沒有忘記跟他說謝謝？謝謝他讓我們認識？」

　　「沒有！沒有忘記！」小鬼搖頭。

　　「……」

　　「可是為什麼？」小鬼揉了揉眼睛：「我都跟他約好了一定要再見面了的……」

　　「眼淚卻還是一直掉下來？」

　　「因為他才剛離開，你就已經開始想念他了啊……」老頭抬起頭喃喃的，彷彿解釋給小鬼聽，也彷彿說服著自己：

　　「當思念太過，心裏裝不下的時候，它就會變成眼淚從心裡滿出來，」

　　「滿出來的淚水，是為了讓風知道，請風幫你到他的耳朵旁邊悄悄說；也是為了讓地知道，請土地幫你靜靜的開出一朵花，告訴全世界你在思念著他……」

　　「那……」小鬼癟著嘴問：「他會知道我們在想念他嗎？」

　　「會啊！他會知道，當風拂過花朵，他就會知道，在某個不知名的遙遠的地方，有人正在思念著他。」老頭笑著的臉龐，似有水痕滑過。

　　「被想念，很幸福的呵！」小鬼破涕為笑。

　　「是啊，所以，他會很幸福的等著有一天，我們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