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起云涌》半月剪

9、风雨

　　除去不相干的外人，一干等庶子女姨娘们，只有连城两兄弟，云舒，连城邵和连城青表现得最为悲痛。连城邵连城青两个十岁的小家伙跪在伍氏的身侧，再没了以往的沉稳，小手握成拳头，身子不住得打颤，他们七岁便出了京城，跟伍氏也不怎么热络，可到底是亲生祖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他们怎能不悲痛！

　　连城晏看着他的生身母亲，就这样静静的躺着，身上的衣裳没半点褶皱，宁静的脸庞被打散得发髻，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喊他：晏儿。他努力不让眼眶中热泪落下，他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似乎喉间隔着一块刀片，让他哭不出也说不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被这块刀片膈应得快要难受死了！

　　云舒垂着头再没了以往的高贵，握着连城晏的手，似乎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妻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诰命夫人，她安抚着府中的每个人，眼眸略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痛楚万分的连城晏，颓然哀泣的连城珏，抱头痛哭的两兄弟，泪眼朦胧得沈氏，装模作样的姨娘庶子女们，她放开连城晏的手，她的声音穿破整个墨阳斋的上方，似是源远流长，“给我查，查每个院子！”是啊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要调查呢？京兆尹朝着连城晏一拜，“如此，我就把从关外的带回的藏獒借贵府一用。”

　　连城晏略点了头，京兆尹挥了挥手，让侍从把自己带回的藏獒带过来，很快侍从牵进了一头较高大的藏獒进来，纯黑的皮毛几乎遮盖了它黝黑的眼睛，眼神略过在场的每个人，把一干女子吓得好不轻松。到是云舒和其他男子没被吓到，云舒自小在皇宫里长大，自然是见过这头藏獒的，小时候还经常和它玩在一块呢。还给它取名为小嗷嗷。

　　小嗷嗷围着墨阳斋散了一圈，又在伍氏的身边嗅了嗅，低着头不知在找什么，几分钟后它抬起它的金毛脑袋，围着墨阳斋又走了一圈，终于在云舒的面前停下，露出它森森的齿，朝着云舒怒吼了一声，蓄意待发，似乎立刻就要扑上去。

　　侍从立刻把藏獒拉到远处，不让它扑上去，那可是皇帝身边的贵人，连城府里的主要人物，咬着她了也不了得！京兆尹似乎看出了端倪，双手抱拳对着云舒行了礼，“下官得罪，不知能否带您去检查，出了这样的事下官也深感痛惜，为了贵府的安危可否....”

　　“胡闹！”连城晏本就难受，此时见藏獒朝他妻子怒吼了，京兆尹也开始朝她发问，他自身的怒火自然发起来了。“你们是认为我的母亲是我妻所杀？简直是无中生有！”他愤怒得脸上暴起了青筋，下意识得散落了一地的茶渍碎片，“我母亲事发当时，舒儿和我正在别庄里，你们要冤枉也不得这样冤枉的！”

　　此时，府中的婆子们回来了，发现六姨娘房中妆奁后面藏有一小盒香料！五姨娘后院有一丢弃的红木罐子！仵作一一比对，得出了结论。

　　五姨娘和六姨娘皆是恐惧！她们的屋中....有脏东西？她们怎的不知？殊不知这样的眼神已经被连城晏发现，让连城晏误以为她们便是凶手！

　　六姨娘房中的香料便是芝兰香！那被丢弃的罐里是一个白雪锦缎人偶，上面写着伍氏的生辰八字！明了！一切都明白了！藏獒为何朝着云舒怒吼？藏獒为何围着伍氏身边嗅了又嗅！一切都是六姨娘搞的鬼！五姨娘乃是信佛之人，为何要如此对待她的母亲，看来是害死他的母亲，然后栽赃到云舒的头上！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他怎么不知道他纳回来的都是些蛇蝎美人！那美人皮下俱是蛇蝎！

　　都是我，都是我。我让你委屈了这么多年！舒儿，我纳的这些妾反倒害了你！连城晏的大掌紧紧握住云舒的，似乎松一点就怕她没了！

　　“京兆尹大人。”一开口，他的喉似乎被刀片戳破了一个大洞，咕咕流了暗红的。京兆尹点点头，“下官一定为您府中讨回公道。”这一句，包括了被误会的云舒。京兆尹带来的侍从拿住了五姨娘和六姨娘，连城晏看也不看泪眼婆娑的两位姨娘，摆了摆手，侍从们就把他们领下去了。

　　她们居然没有开口的机会！她们说不出话来，连城晏也不管她们了，这....这就是她们的大人？不听自己的辩解，就决定了她们的生死？害死伍氏陷害云舒，那是多大的罪？她们不知道。

　　墨阳斋的人都走空了，只剩下了云舒和连城晏一对夫妻。连城晏抱着云舒，把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全部宣泄了出来，对着自己唯一爱着的女人。他的母亲没有了就只剩下了云舒！云舒，云舒！

　　云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的笑意加深。伍氏，你终于得偿我所愿，死在了我的手里，看见你儿子为你痛苦你开心吗？我知道你是不开心的，但是我是最开心的！看着你不开心我死都能瞑目了！昨晚她下的毒虽是无色无毒，倒也能让人在死前挣扎一番，然后面目恢复如初，没任何被杀的现象。而五姨娘和六姨娘院里被发现的东西，是她叫王氏放的，王氏不敢不听。她们两个，不过是代罪羔羊！

　　王氏，我也不会让你好生安顿晚年，过了七天七夜后你就去下面向你的主子赔罪去吧！她的确很坏，她让王氏朝老夫人的汤水里投了毒，老夫人极信任她，当然不会知道王氏背叛了她。王氏不敢不听她的话，只能照做。

　　云舒缓缓闭上眼，用一场拥抱围绕着连城晏的悲痛。

　　屋外，惨白的天已经代替了春意盎然。细雨漫天，渐渐蒙上了一层帘幕，让人看不真切。雨水滴滴答答的磕在阶上，云舒听得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