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庶女》两条鱼

159、第 159 章

　　便在当日，苏蓉蓉被赵五推入湖中的事就传遍了整个陈府。

　　苏蓉蓉是陈初雪的好友，是陈府的常客，院中媳妇丫鬟们大多见过她。惊闻此事，无人不叹，既是可怜那人善心美光明霁月的苏家大小姐，又是鄙夷那刁蛮任性心肠恶毒的赵五姑娘。当然，关于赵五推苏蓉蓉入水的因由，无需知情人多做解释，女人如何不会知道女人，在这小小的陈府内，赵五心悦顾鸿文的说法就迅速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陈初雪哭了一夜。秋凉宵寒，其低低的呜咽里还伴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咳嗽声。只第二日，陈初雪就病倒了。

　　身娇体弱的陈初雪因担心被赵五推下水的好友，一夜病倒，这样的情谊，叫人为之感动。

　　“这叫个什么事啊！”屋子里，柳芽一边给陈初兰倒水净手，一边抱怨道，“她这是哭给谁看呢，若真要担心苏小姐，何不抄经念佛诚心诚意祈福去？”

　　“抄经念佛需净身斋戒，一个晚上哪有办法做得到？”陈初兰顶着一对黑眼圈懒洋洋地坐在床边，任由柳芽给她洗手。

　　小小后院三间房，本就谈不上有什么隔音的效果，且秋夜寂寥，少女低低的哭泣与时不时的暗咳在这样的环境里尤显突出。陈初兰整一晚都没睡个好觉。

　　心大的柳芽听见陈初兰这么一说，立时睁大了眼睛，同样黑了一圈的熊猫眼看起来就又可怜又好笑：“不是吧？姑娘你说她是装的？”而这话一出口，她就急忙抬手捂住了嘴。

　　“说‘哭给谁看’的人不是你嘛！”陈初兰还以为柳芽也是这么想的，还正感慨柳芽终于长了心眼呢，却料不到她还是想多了，原来人家柳芽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此时隔壁陈初雪的房间闹哄哄的。一大早她的贴身丫鬟就急匆匆地寻二夫人，求她给陈初雪找个大夫。二夫人一听陈初雪病了，又疯起来，说是陈初兰给克的。

　　贴身丫鬟自然忙不迭地解释，说陈初雪因担忧苏大小姐而哭了一夜，哭坏了身子。二夫人岂能听进去，大闹了一场。那一闹，全府上下便第一时间全都知道陈初雪为了苏蓉蓉而生病了。

　　陈初兰原就被陈初雪弄得一夜没睡好，今早二夫人那边又一闹，她太阳穴就一阵阵地涨疼。

　　陈初兰歪躺下来，靠在枕上，拿了块丝帕盖住自己的脸，对柳芽说道：“别捂着嘴了，隔壁那么闹，唯恐天下不知她们姑娘忧心生病，你就是大喊上三声，她们也听不见。”

　　陈初兰不说这个还没什么，一说起这个，柳芽便气得直磨牙，恨不得把那寻上二夫人的丫鬟抓过来臭打一顿。“偏生去找二夫人，分明故意的！”柳芽呸了一口，“二夫人管不了事，现在管事的是云姨娘，这合府上下谁不知道。姑娘，三姑娘纯心不让你好过呢！”

　　“啊？”帕子下陈初兰眨了眨眼，“没呢，她只是顺带着给我添个堵罢了。毕竟，找了母亲，她得病的事才能最快地传开。母亲胡言乱语，乱吼乱叫，有什么事经她嘴里一嚷嚷，整个府里还有谁不晓得。母亲得了疯病这事下人们不敢外传，但准骁王妃的三姐对好友苏大小姐情深义重这就有的说了。好歹这是件好事，说出去还给咱府里添了名声呢！你看着吧，不要说明日了，估计连几个时辰都用不到，三姐姐为了蓉蓉得病一事就会传出去，这每天里府里外出办事的人可不在少呢。而三姐姐接下来，肯定要拖着病体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蓉蓉，她搞不好还要哭着闹着去寺里替蓉蓉求福呢！”

　　“……”柳芽呆呆的，好半晌，“不、不会吧……要照姑娘所说，三姑娘都是在做戏，她图的是什么呢？”

　　“是啊，她图的是什么呢？”陈初兰悠悠地叹了口气。她又非陈初雪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这个多愁善感心思复杂的女孩子图的究竟是什么。

　　这一晚，二老爷下职回来，听闻二夫人又发病，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掌扫了桌面，碎了一地的茶具。

　　陈初兰找了二老爷，红着眼睛，泪目汪汪：“爹，女儿真是没脸嫁给骁王殿下了。”

　　地上的碎瓷片还未清理去，陈初兰站在那边上，说完这句话后就低垂下脑袋一言不发，纤细的身子微微发抖，可怜楚楚。

　　二老爷张了张嘴，大抵想说诸如“圣旨已下，如何能讲自己没脸嫁给骁王殿下”之类的话，但眼看着话语就到嘴边，却在唇舌间滚了滚，又沿着喉管落了回去。二老爷终究还是甩了一下衣袖，重重地“唉”了一声，后说道：“你且回去，你母亲病成这样，婚礼当日自是无法出席，为父会安排妥当的。”

　　陈初兰知道二老爷也被二夫人折磨得身心疲惫，眼下他既然会这样说，那便说明他已经下了决心。陈初兰便就心安地行礼退下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二夫人房里就传来了凄厉尖锐的痛骂声：“陈永义你这个畜生！你竟然要把我送到庵里去！你当初去我家求娶的时候是怎么跟我爹娘保证的？新婚之夜你是怎么跟我山盟海誓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要不是你答应我永不纳妾我孙碧莲怎会嫁给你？！结果你在我怀第一胎的时候就跟张菊儿那贱人搞上了。这还不算，纵酒狎妓游乐狂欢你哪样没做过？现在倒道貌岸然起来……唔……”骂声消失在愤怒的挣扎中。二夫人的嘴被破布堵上。

　　离京五十里地有一座尼姑庵，庵里十来个尼姑，接受的是当地乡绅的供奉。相较京城周围依附达官贵人的尼姑庵来说，这一座庵小清苦了些，但胜在清净，人员简单。

　　二老爷不敢把二夫人放在京城周围的尼姑庵内。那些个尼姑庵，哪一个背后没有站着天潢贵胄，二老爷怕二夫人过去，成为自己的掣肘，难说哪一日就被人拿来做文章。

　　二夫人将一切的坏事全部归罪到陈初兰身上。若她说金顺娘伏法以及苏蓉蓉落水是陈初兰所克，未免太过好笑，但陈大姑娘被迫嫁给傻皇子全为陈初兰所害则太过诛心了。要是被有心人听去，陈家可非得惹来一个不小的麻烦。

　　陈初兰完全没有想到他父亲竟为自己的发妻选了这么一处“牢狱”，她原以为他会将她送入京郊的某个尼姑庵，待她病好再将她接回。没料到她还是高估了她父亲的人性。

　　显然二老爷早就做好要将二夫人远远送走的打算。

　　二夫人被塞进了马车，一同前往的还有她的奶嬷嬷钟妈妈。钟妈妈哭成了泪人。二夫人被五花大绑，口中塞布。六个精挑细选的大汉如同衙差一般，“押解”着二夫人前往那大概去了就回不来的地方。

　　看着马车远走，二老爷背手长叹，好一会儿才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身后的常随说道：“等我写一封信，向岳父岳母如实禀报碧莲的情况，他们会理解的。”

　　二夫人被送走的时候，陈昌浩和陈昌洋还在学堂里，而陈随喜则被奶嬷嬷拘着，不让出门，只能蹲在闺房的扇门后大哭不止。

　　陈初兰坐在生母林姨娘的屋里，眼睁睁地看着林姨娘捂着胸口脸上毫无血色地猛烈重咳几声，接着竟然呕出了一口猩红的血。

　　“姨娘！”陈初兰大骇，一颗心差点停止了跳动。

　　“没事，没事。”林姨娘一手抓着帕子。绸白的帕子被她揪得皱成了一团。她强笑着安慰陈初兰：“姑娘莫怕，姨娘没事。姨娘还要看着姑娘出嫁呢！”这说着，眷恋地看着陈初兰的脸，欣慰道，“姑娘成了骁王妃，姨娘便是死也无憾了。”

　　“姨娘不会死。”陈初兰坐在床头，看着林姨娘苍白如纸的脸，双手抓着大腿上的衣裙，咬着牙艰难地说道。

　　林姨娘笑着，不说话。

　　二夫人被送走，要说这个家里谁最开心，那就莫过去云姨娘了。本就拿了管家权的云姨娘这下子真正成了这后宅里说一不二的主人。只要二夫人不死，她这个主人便会毫无悬念地一直当下去。

　　二夫人不死，二老爷便不能另娶。而不能另娶的二老爷重视仕途，于女色上似乎没有特别大的兴趣。这么些年来，他的后宅除了当初王大人送来的云姨娘，再无新添一人。至于二夫人临被送走前说的那些话，或许二老爷年轻时好美色过吧，现在则不一样了。

　　云姨娘春风得意。

　　春风得意的云姨娘和即将嫁给骁王的陈初兰井水不犯河水。再过两个月便是陈初兰和萧玉宸的大婚日子。陈初兰一方面激动紧张期盼着那天的到来，另一方面忧心林姨娘，心里想着她该怎么把林姨娘接出陈府去。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

　　在陈初兰和萧玉宸大婚到来之前。先说那苏蓉蓉。被赵五推下水后，她虽然捡了一条命回来，但却落下了病根。几乎日日咳嗽，听说好几回差点咳死过去。

　　陈初雪还真的拖着病体到寺庙去给苏蓉蓉祈福了。感天动地。苏家那边差点就认了陈初雪做义女。当然，依照陈家现在的地位，这义女苏家自然是没收成。陈初雪和苏蓉蓉的感情也因此而更深了。

　　再说陈初兰自己。就在大婚前一个月，陈初兰迎来了一个稀客。邱广裕的妹妹邱明月。

　　自从邱广裕母亲要替他纳陈初兰为妾后，两家就闹掰了。就算陈初兰即将嫁入骁王府，两家也没办法回到当初那种体面的亲戚关系。

　　陈初兰想不到邱明月会来找她。而更令她想不到的是，邱明月居然是来替他哥送信的。一封写给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