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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3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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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兴盛并未将谢朓同他说的呈报上去:萧遥光此时权倾天下,他身后没有靠山,又哪里敢。相反地,他把谢朓并不愿和萧遥光合作的事,悄无声息地放了出去。江家兄弟没跟别人讲他们找过谢朓,所以风声一起,就知道肯定是谢朓本人传出去的,那时的愤怒简直无以言表,一边将传言按下,一边转头又告诉了萧遥光。萧遥光也觉震惊,心知传到皇帝那里必然出事,索性先下手为强,假传诏命宣召谢朓,一见其人,即逮下交付廷尉卿,有令收监。回身他又带着一群顾命大臣领衔弹劾谢朓,阵势之大几乎忙于作死的把萧宝卷也吓了一跳,直道这一帮子平时也不见得关系多好的家伙居然能突然联名上书,谢朓这个人物是有多糟糕,想来不是甚好东西,随顾命大臣们折腾去,也省得自己烦心,于是点了个头,让御史中丞再上个弹章,打算走个形式就收监。萧遥光还在边上等着弄死谢朓。
这时的御史中丞名叫范岫,和谢朓诸人私交颇近,也是沈约多年好友,领了皇命一时大感头疼,实在编不出比萧遥光更多的东西。说得比萧遥光更糟太多,是毁谢朓人前名声,偏偏谢朓最重名声;说得比萧遥光温柔,那本朝先前已有过编得不合皇帝心意、自己也倒霉的御史,何况当时皇帝算是名君,现在这位实在不敢说……犹疑间帘外传报左卫将军到访,竟是沈约来了。
范岫更感头痛欲裂,索性将笔一放,来迎故人。
早已料到此时沈约不会闲着,匆匆问过彼此亲族安否,范岫即先开口道:“休文是为玄晖来?”沈约点一点头。这个年近六十的吴兴男子,祖父平过长安,父亲守过盱眙,如今依然肩宽臂长,束腰分明,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都令人担心他随时暴起。范岫几世文吏,见他不开声却面色微沉,也不禁有些隐隐的怕,就道:“奉命行事,我也为难。……实在词穷。”
沈约又点一点头,道:“自然。”稍停一停,似笑非笑,又道:“懋宾不须担心。”
范岫闻言,长舒半口气,轻声叹道:“范岫心领。”
“玄晖此难实在怪异,懋宾可知究竟从何而来?”
范岫于是把后半口气叹了出来。就他所知,一五一十,逐次奉告。廷尉府对谢朓眼下本已开始鞫问,范岫所知,也比其他官员要多一些。堪堪讲到左兴盛那里,沈约先前随意放在案头的手忽然握紧,似乎摇了摇头,似乎咬着牙,轻轻道了声:“右卫率?当、真、有、趣……”
范岫即停下话头,道:“我会问他。”
“懋宾你是词穷在了哪里?”沈约并不接茬,自顾振衣起身,向范岫书斋行去。“我替你。不过,玄晖的人,有劳你看好。此事实在怪异,应该还有生机。我要亲自问他。”
身后那人错愕半晌,随即望着他背影一揖,道:“有劳援手。范岫记得。”
近十年前,永明八年前后,正在御史中丞任上做得风生水起——从侨人弹劾到吴人,从皇亲弹劾到路人,从人弹劾到非人——休沐游戏之作,还有《修竹弹甘蕉》这等神物:沈约写弹章,岂止范岫,旁人都信得过,只怕他写得太好今番被看出来了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