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长歌》七月初七日

18、凤凰佩（三）

　　这处断崖，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是一条死路，谁又能想到这断崖之下才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悬崖确实如眼前所见深不见底，然而就在崖口下方约摸一丈的地方，白雾皑皑处，有一处极其隐蔽的平台，勉强可容二人栖身。虽然那地方位置刁钻，但只要下落的位置得当，便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湮灭他们的踪迹。

　　有时候，绝处逢生才不会引人怀疑，且能够彻底断了淹国对他们的后续追踪，这是最完美的金蝉脱壳之计，是贺兰豹在拟定任务计划之初便早已摸清的可能的逃脱路线。

　　无怪乎他们在面对分岔路时将出淹国的大路弃之不顾，转而选择这里。

　　两人早已料到小太子的两个侍卫不会如此轻易让他们带走拓跋空，必定有人在身后追击他们，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个突然凭空出现，搅黄了他们好事的人也在其中，且此人的功力明显在所有人之上。

　　步六孤他们原以为跟来的两人定是小太子的两位随从，若是这两人，以他们的武功修为，自己还能周旋一二直到顺利脱逃，然而这个男人，步六孤已经招架不住了。

　　眼看自己真要被逼死在这悬崖之下，步六孤心中不免升起了一股恐惧，这是将死之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反应。希望破灭往往比本就全无希望要更令人沮丧。

　　凤皇见此情景，心里也多少有些焦虑起来，“雍青，将他们分开！”

　　他话未说完，自己已然先一步冲了上去。四人展开了乱斗，场面再度变得混乱起来。

　　史至元见这主仆二人的行动，惊奇之余却不知那小太子心中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真要这样将敌人放跑？还是他另有安排？

　　史至元只是揣测，手脚的行动却不曾停滞半分，对于主仆二人的进攻，他本是能够轻松应对，但为了不伤他们，他也只是见招拆招，但却因此不再好对那个必杀之人出手，凤皇和雍青就像是一道人墙堵在自己和步六孤之间，让他找不到下手杀人的间隙。

　　史至元一边接凤皇掷过来的轻拳，一边看他眼中的认真，他的精神不知何故开始有些飘忽，那双透亮的眼睛，就仿佛一潭清水，无论潭中水有多深，它总毫无保留地接受岸上之人的目光，让人一眼便看到潭底，而在这水底的又是什么呢……好像还是清亮的无底深水。

　　史至元回神，他不明白这名少年为何如此拼尽全力地要救此二人，从刚才开始，对方就一直想要置他于死地，为何他要为两个想要对自己不利的人做到这种地步，若只是对敌人的怜悯，则实在是过于幼稚。

　　恐怕终因他年纪小，阅历尚浅才会如此心软，等他再长大些，或是继承帝位，开始掌握一国命运之时，他便会懂得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悲天悯人是最软弱最愚蠢的，它会阻碍一切，会毁掉一个人甚至一个国家。他真正需要的应该是处事的手段，即便有时不得不利用极端手段，而不是一些无谓的感情。

　　史至元不想再陪他们耗下去了，他一前一后地接住两人的拳脚往回用力一甩，顺势猛出一掌，作势就要去打那个青年随从，此人行动沉稳，招招都想要置人于死地。好在他并未看穿自己只是虚晃一招，史至元的身形便迅速地向右边闪过，巧妙地躲过对手的回击，并越过对方直向那步六孤凉而去。

　　由于不再迟疑，这次史至元可是下了杀招，眼见青冥剑的剑锋就要划破对方的脖子了，史至元却突然感到全身气血流行中断，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动作不受控制的静止，剑锋就停在了离它的目标只有一毫之差的地方，仿佛停在生死间那条细长细长的边界上。

　　史至元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屈身在自己身前的人，对方也正仰头既歉意又得意地看自己，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真是有惊无险”。

　　凤皇的的手指还留在史至元左胸口，他刚点了史至元的穴道，对方暂时是无法动弹了，且他一时应也很难运气冲破封闭的穴道，凤皇看出史至元在试着运气，只可惜不过是白费力气。

　　“你……”

　　史至元万万没想到这小太子竟有此一招，且敌我不分，恼得他一时语塞。

　　“史兄，你可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凤皇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好像才确定手下的青年确实不能再动了似的，转而故作轻松却难掩别扭地附耳到那青年耳边悄声道，“即便现在杀了他们，我也得不到更多情报，那么，我要两具再也不会开口的尸体又有何用？”

　　史至元一怔，他似乎猜到了这小太子的心思，小太子继续道，“我无意与你或你家公子为敌，待他们走后，我自然会解开你的穴道，”

　　凤皇起身，史至元感觉他的气息跟着他晶亮的眼神一同离开了，又回到了刚才一手之隔的地方。史至元定定望着他，突然觉得这名少年或许出奇地精明也说不定。

　　“这第一次比武切磋，是我赢了！”少年不无得意道。

　　这种情况下那小太子竟还记挂着比试一事，此言一出，雍青和史至元同时感到无语至极。

　　“对了，”少年又语带严肃道，“你最好不要妄图自行解开穴道，太危险……”

　　凤皇的语气虽充满警告意味，但同时也满是真诚，让人无法不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