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长歌》七月初七日

16、凤凰佩（一）

　　凤皇这边，三人已经走出三里多地，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步六孤和贺兰豹自然早把这里的地形摸清了，便是要防止发生这样的“意外”——如果任务失败，正确的撤退路线是他们保全自己的最后的救命稻草。

　　面前两条光秃秃的小道，左手边一条通往一处断崖，另一条则是往北出淹国的必经之路。两人互望一眼，又默契地看了凤皇一眼，向着左侧小路而去。

　　雍青循着他们的踪迹一路跟到岔口，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他的记忆中，这左侧小路只能上到一处断崖，此外无路可走，但几人明显是望着西北而去，难道那两个人已经慌不择路至此？还是另有险恶用心？

　　雍青俯下身趴到地上倾听远处的动静，对方已经停下脚步了，许是已经到了断崖发现前无去路。

　　可是，为何却又不见他们往回走？

　　这个一向心思缜密的男子心中疑窦暗生，直觉告诉他敌人要有所行动！

　　是追还是守？

　　他们已经到了断崖本该回头，可是，现在他们却停在原地不动了？雍青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他们要做什么，但是心中的担忧更甚。

　　自己赶到小树林边的时候，太子已经受了几处刀伤，还被人用刀胁持。虽然只是小伤，却比划在他身上还要疼，那些血红的伤口就像红色利刃一般刀刀划在他的心上。

　　如果太子再有什么闪失，他……一路上他都在责备自己的无能，他现在恨不得将那两个人扒皮拆骨碎尸万段，他暗自咬牙，往常冰封般的平静从他眼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乱的暴戾。

　　身后的史至元已经追了上来，两人互看一眼，史至元被他阴郁的神情震慑。

　　看到自己，对方眼中是无情的漠视，虽然史至元不以为意，却忍不住疑惑自己是否何时得罪他了而不自知，以致此人总拿看敌人的眼神看自己。

　　两人一声不语朝左边的小路奔去，这是一条不断抬高的上坡路，他们知道，前面的尽头是小路的终点，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是一个他们要救的人，两个他们要杀的人，还有这整件事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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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雍青已经看到了三个人面对他们站着，好似特意等待他们的到来一样。他看到那个让自己焦心忧虑的小太子正笑看着自己，亏他还笑得出来，那该死的刀还横在他的脖子上。

　　“雍青，你又违抗我的命令！”

　　“殿下……”

　　“好了，我没事，别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

　　凤皇早料到他的两名属下不会甘心看着自己被掳走，但那史至元也来了，却是他始料未及。他实在不想再刺激步六孤他们，他们其中一人受伤严重，另外一个人则实在极端，想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哪怕是玉石俱焚。

　　“不过，你看，我们现在哪儿也去不了了，”他扭头对身后的人说，“人既然来了，我们又可以谈谈条件了。”

　　“哼，你们言而无信！我早说过叫他们不许跟过来，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现在，你就跟我们同归于尽吧！”

　　“我想你还是先别激动地好……”他撇头指指贺兰豹，“他快不行了，你真想让他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步六孤神情一滞，脸上的狠厉退去不少，刚到口的话也咽了回去。

　　一路上凤皇已经看出来了，虽然两人最初完全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不过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此人竟能舍命相救，以他目前的伤势和当时的状况，他完全可以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贺兰豹身上时只身逃脱，而他却做了在他人看来最愚蠢的选择。

　　若要说此二人的关系只是互相敌对，凤皇无论如何也无法信服，他看到的是，两人之间有一种亦敌亦友的牵绊。

　　身后就是绝路，凤皇看着蒸腾而起的云雾，白白皑皑如雪似绵，如梦似幻，久久盯着好像要迷了人的双眼。这雾海填满了山崖，又向远处奔腾而去，让人难辨其深难断其远。

　　远处悬在山口，欲坠不坠的一轮落日，照在这雾海之上，将周围照得通红。此情此景宛若仙境，他却无甚心情感叹大自然的造化神功，反而像是提前看到了一个血色的结局。

　　那是凤皇不想看到的结局，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杀任何一个人，他本就有意要放过他们，不仅仅是因为这样能够方便自己事后循着他们的去向追查到真正的幕后主谋。

　　但是看目前的形势，结果实难预料，倘若对方抵死反抗一定避免不了死伤，还可能牵连自己。

　　雍青和史至元的出现，又为他增加了不定因素。

　　雍青固执而有主见，特别是在自己身陷险境的时候，他常有自己意想不到的动作，但他不敢当着面忤逆自己，更棘手的却是那史至元，他家公子已经答应自己不再理会此事，他的随从此刻却又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凤皇又有些头疼了，局面越来越混乱，如何解这死局才能皆大欢喜？

　　现在，他的敌人不仅是这两个威胁自己生命的末路穷途的贼寇，还包括对面想要营救自己的两个凛然青年。他感觉自己被前后夹击着，他必须想出一个两全之策，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不要逼急对手，也要稳住自己这边的“援手”。

　　步六孤此人已经如被逼到死角的困兽，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做最后的搏斗，他的求生意识如此强烈以至于已经失去他该有的理智，因此这最后一次谈判必要从那重伤者入手。

　　雍青应该会听命于自己，而史至元的行动却是不受自己控制的，真到万不得已就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