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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下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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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章推开门,就看到里面一片狼藉的景象。
陈泽正坐在床旁边,手上拿着绷带,旁边放着药箱,试图在缠裹着自己的胳膊。鲜血从他的手指尖一直的流下来,在地面上积成一个血洼,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气息,触目惊心。
陈泽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仿佛在看着别人的胳膊似的,一点点缠绕着绷带,手指不时地陷入伤口之中。
宋成章反手关上门,扔了书包跑过去,伸手截住绷带。“你在干什么啊!”
“受了点小伤。”陈泽抬头。“没想到你会回来——我会把地打扫好的。”
“和地板没关系!你怎么弄的?”宋成章蹲在旁边看着陈泽的伤口,微微皱眉。那是一道很深的割伤,鲜血不断涌出,看不太清伤口的形状,但是绝对不是什么轻伤。
“去校医院。”宋成章的口气难得强硬。“这已经伤到动脉或者肌肉了吧?你想让你的胳膊废掉吗?”
陈泽不乐意的皱眉。“很麻烦。”
他扒开伤口看了看,宋成章脊背发冷。“你不疼吗?”
“有点。”陈泽回答,慢慢站起身。“还有点晕。”
“失血过多了。”宋成章看着陈泽几乎抓狂。他伸手拉住陈泽的胳膊,用绷带死死的勒住止血,然后抬起陈泽完好的胳膊,把他架了起来。
“不麻烦你。”陈泽笑笑。“难得回来,赶紧睡觉吧。你明天早上还有事吧?”
“你叫人怎么睡觉啊。”宋成章皱眉。“快点走。”
走廊里黑漆漆的,总算没有人被陈泽吓倒。
“你真镇定。”陈泽在旁边低声道。“每次我这么做的时候,看到的人都会说我是疯子。”
“我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宋成章一顿,有点担心。“你总是受伤?”
“现在好多了。”陈泽回答。“多谢了。”
“这是我必须做的。”宋成章架着陈泽,一路向外走去。
“不是谢这个。”陈泽摇头。“是谢你没有多问。”
宋成章愣了一下。“每个人总有秘密。”
“但不是每个人都懂得尊重。”陈泽笑笑。“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所以弄成这样?”宋成章无奈。“我的确没有办法追问。”
“我不是每天都这样。”陈泽耸肩。“好吧,不如说今天心情太好了。”
宋成章皱眉。“还是小心为好。”
陈泽轻笑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声音变得正经起来。“抱歉,还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
宋成章一愣。
“我早上也经常去医院。”陈泽轻轻开口。“我在那里看见过你。我知道你母亲的病,也知道她住在哪里。”
宋成章咬了咬下嘴唇,最后一笑。“谢谢你告诉我。”
陈泽低头看他。“你不生气?”
宋成章摇了摇头。“不如说我应该感谢你。”
“帮你保守秘密?”
“啊。”宋成章低头。
“但是你并没有把这个当成秘密的必要。”陈泽看着他。“大家都很关心你,说出来的话,一切都会轻松很多。”
宋成章摇了摇头。“抱歉,还是请你继续保守吧。”
陈泽安静了一会儿,随后淡淡开口。“知道你秘密的人是不应该被感谢的,尤其是当你不知道他手中到底知道多少,又不知道他会不会利用这个秘密的时候。”
宋成章面色一僵。“我相信这和我们两个没有关系。”
陈泽一笑。“作为这回的回报,我才打算先告诉你一声。”
“这件事?”
陈泽摇摇头。“还是那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成章猛地抬头看向陈泽,目光复杂。
陈泽抽回胳膊,随手挥了挥带着血的手臂。“我比你想象的更耐打,这点伤没有什么。成章,我知道我来了以后你一直把我当成朋友,多谢了。”
宋成章盯着他,目光带着难以置信。“你呢?”
宋成章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室友。每天没心没肺的微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对于成绩和未来毫不在意,有时候却又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他说话的时候很肯定又很飘忽不定,看人带着三分热情三分厌恶,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懒得掩饰。
他决定不去理会。那种浮萍一样的生活离他太远,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飘飘忽忽,去探询别人心中的秘密。
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但如果说追问,面前人脸上又写着明明白白的到此为止。
“你......”宋成章最后决定追问一句。“到底知道什么?”
“快速的成功不是没有代价的,而有些代价是不值得付出的。”陈泽耸肩。“成章,你太着急了。我尊敬你是因为你的努力,但是当你的努力扭曲,我的心情也会随之扭曲。也许会扭曲成嫉妒,那种很丑恶的嫉妒呦。”
宋成章摇头。“真正嫉妒的人不会这么说。”
“那就是蓄意捣乱了。”陈泽满不在乎的一笑。“成章,我的想法是很难揣测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泽却只是挥挥手。“你先去睡觉吧。”
宋成章定定盯着他,陈泽摇摇晃晃的向着黑暗走去。
“等一下。”宋成章开口。
“第二节的所有实验数据。”陈泽回答。
宋成章脸色一白。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陈泽的声音飘飘渺渺。“放心吧,成章,你不跨界,我就也不会跨界啊。”
宋成章看着他离开,有点失魂落魄,没有再追上去。
陈泽一边留下一个莫测的背影,一边表情开始改变成嬉笑的样子,扭头看向青年。“我以前真的经常这么装?”
青年颔首。
“这算是苦肉计吗?”陈泽低声念叨。“话说回来今天居然遇到了一个真正的性虐狂啊!虽然付出了一点代价,但是感觉简直是超——爽的。”
“你的手臂是自己太兴奋划伤的。”青年淡淡道。“我无意让你受伤。”
“那是因为太高兴了嘛。”陈泽讪笑。“欲望的味道就好像毒品,而性虐者的欲望就像致幻剂,总是带来无限的遐想。”
青年侧目。“共享感官?”
“主人的感受,我或多或少也有一点。”
“下回小心。”青年淡淡回答。“流那么多血,很难看。”
“呃......也对,无论如何处理一下。”陈泽顿了顿,哭丧着脸。“我还是到校医院去缝针吧。”
青年看了他一眼,死气沉沉的脸上似有一丝笑意。
“对了主人。”陈泽一边走一边想。“宋成章不会最后还是决定推掉论文的事情,然后好好自己重新奋斗吧?”
“他不会放弃实验室的机会,而且他的奖学金也是一个问题。”青年淡淡道。“他的母亲明天就会病危了。”
陈泽微笑。“那就是我们终于临近完工的时刻吗?”
“啊。”青年回答。“也浪费太长时间了。”
宋成章回到寝室,躺在床上。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人的神经,但是他并没有打扫的心情。
陈泽知道了,而他在考虑要不要上报——不,他的意思是,如果论文发表,就一定会上报。如果学术作弊的事情被发现,他会和大部分实验室干脆利落的说再见,奖学金的事情也不能再考虑。如果现在突然不干,导师那里的推荐也会全部泡汤,实验室的推荐资格、奖学金的资格,一样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工作的事情如果现在在找还不算晚,但是母亲的梦想......
还有他的梦想。
他涉及的已经太深,无论怎么做似乎都只有一个结局,除非......知情者保持沉默,不被发现。
可是如果现在不被发现,以后呢?宋成章自嘲笑笑。难道要背着污点走下去吗?这样下去又有什么前途?
成章,你太着急了。如果母亲在,是不是也会这样说呢?
如果母亲在的话......只是一个假设而已。
到现在为止,已经不知道在坚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