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性谋杀》幻想症患者

4、怒气

　　陈泽骑着自行车回了公寓。他所租的公寓看起来有八成新，灰色的外墙，楼下的花坛里种着蔫蔫的白花。陈泽锁好车，蹬蹬上到二层，拿出钥匙，开门进到最近的房间里。房间是一室一厅，客厅的格局很简洁，只摆着沙发桌子和一个大立柜，各种杂物被随随便便的扔在桌子和地上，洗劫一样的混乱。
　　陈泽跑进卧室。卧室里面只放着一张巨大的加宽版双人床还有两个衣柜，角落里放着一片混乱的颜料调色板和画架，画架用一块大的白布盖了起来，似乎作品还没有完成。
　　陈泽俯身拉住床板，微微一发力床板就被掀了起来。在下面的储物层里，赫然放着三具身体。每具身体都像尸体一样，没有呼吸和脉搏，浑身冰冷，但是却没有尸体的僵硬，并排放在一起，诡异非常。
　　陈泽翻身爬了进去，躺在最边上的空位里，他闭上眼，整个身体一松，魂魄就悠悠的飘了出来，仍然是那张清秀而阴郁的少年脸。少年在空中来回动了两下，浮到旁边的身体上方。青年微微一动心念，灵魂就像被吸引一样，一下子沉到了那具身体之中。身体动了动，很快睁开眼，一个翻身，手脚并用的爬过陈泽的身体，爬了出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从床里奋力爬出来，站在地上，仰头看向青年，一个傻笑。虽然说是男孩儿，却是女孩儿打扮，长长的黑发，粉色条纹的短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尖尖的鼻头，红润的嘴唇，带着点婴儿肥的白皙脸颊，孩童的声音清亮亮的好听，赫然一个会动的娃娃。
　　陈澈转了个圈。“还是用陈澈的身体舒服。”
　　“恶趣味。”
　　“主人——”男孩儿在青年的身边转来转去。“今天还去那里吗？”
　　青年点点头。“我有此意。”
　　“嗯！”陈澈点头，冲向衣柜。“我换个衣服。”
　　他拉开衣柜的下层，一柜子整整齐齐的童装，还都是裙子的样式。他犹豫了一下，从里面奋力抽出一件白色的蓬蓬裙，裙子上面盖着一层蓝色的轻纱，胸口一个巨大的蓝色缎带蝴蝶结。他毫不避讳的脱光衣服，一股脑的套上裙子，从旁边的小抽屉里翻出一个深蓝色的发卡带在长发上，在镜子前面转了一圈，做了几个甜甜的表情，自信满满的扭回头，露齿一笑。
　　“走吧！”
　　青年淡淡打量他。“最开始的时候你倒真没有这种兴趣。”
　　陈澈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人总是会变的嘛。这只能说明我的审美在主人的熏陶下得到了升华。对了——”
　　他扭头又翻了翻抽屉，翻出一串水晶的手链，带在手腕上，扭头眼巴巴地看着青年。
　　“......”青年抬手指指。“发卡有点歪。”
　　洋娃娃似的男孩儿对着镜子又整理了整理仪容，过来拉了拉青年的手，嗲嗲地开口。“可以走了嘛。”
　　他穿着蕾丝边的白袜子，小巧的深蓝色皮鞋，塔塔的从楼梯上向下跑。
　　公寓的大门同时被推开，门口，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提着塑料袋走了进来。他的双眼有点迷茫，梦游似的掏出钥匙，和陈澈撞了个满怀。
　　陈澈扶着额头，双眼水汪汪的，委屈的向上看去。
　　那个人低头看到陈澈，眼神才清醒起来。
　　“小澈，你要出去？哥哥呢？”
　　“庄生哥哥。”陈澈软绵绵道。“疼。”
　　庄生慌忙把手上的袋子放到地上，蹲下身，轻轻揉了揉陈澈的额头。“呐，痛痛飞走了——”
　　澈认真地看着庄生。“庄生哥哥，这套早就不流行了。”
　　庄生尴尬的收回手。“进屋子里来玩儿一会儿吗？我昨天新买了冰激凌哦。”
　　陈澈摇头，奶声奶气道。“哥哥不许小澈随便进庄生哥哥的房间。他说庄生哥哥是恋......童弟，会把小澈吃掉的。”
　　庄生表情僵硬，低声碎碎念。“都和小孩子说些什么啊，而且我只是萝莉控而已吧，不要搭上三次元这么过分的罪状吧......”他抬起头，笑容灿烂。“怎么会，庄生哥哥最喜欢小澈了，哥哥是怕你打扰别人，才会这么说的哦。”
　　“打扰......”陈澈歪头。“小澈是好孩子，才不会那么做。”
　　“是，是。”庄生笑眯眯的站起身。“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吧，用不用我打电话给你哥哥？小澈想自己出去的话，我陪你去好不好？”
　　“小澈告诉过哥哥了，要自己一个人出去。”陈澈骄傲道。“小澈要自己去吃甜点！”
　　“哪家？”庄生挠挠头。“带钱了吗？”
　　“附近的那家。”陈澈认真道。“有钱的。”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知道吗？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陈澈咧嘴。“庄生哥哥好烦。”
　　他对庄生做了个鬼脸，然后便扭头，蹦蹦跳跳的向门口走去。身后传来一阵杂音，随后是脚步声，庄生追了出来，拍了拍陈澈的脑袋。
　　“实在是太可爱...不放心了，还是哥哥陪你去吧。”
　　他伸手去拉陈澈的手，陈澈瘪瘪嘴，一副怄气的样子。
　　庄生的身材很消瘦，松跨垮的套着大T恤和牛仔裤。他的脸其实长得还不错，文质彬彬的样子，带着一个黑框眼镜，就是脸色有点苍白。庄生是陈澈目前公寓的房东，靠房租和稿费过活，时常闷在房间里。能让他心甘情愿出门的，也非陈澈这种奇妙的伪幼年生物莫属了。
　　陈澈一路蹦蹦嗒嗒，青年无声无息的跟在两个人的身后，有点走神的打量着街景。
　　“你倒是很喜欢他。”青年突然开口。
　　“嗯，喜欢庄生哥哥的。”陈澈天真烂漫的一笑。
　　庄生的表情立刻飘忽起来，蹲下身，伸手摸摸陈澈的头，用梦幻的表情说。“来，再说一遍——最喜欢庄生哥哥了。”
　　陈澈不解的看着他。
　　庄生微笑。“……哥哥给你买火焰冰激凌好不好？”
　　陈澈眨眼。“我要吃朗姆酒口味的。”
　　庄生和蔼道。“小孩子吃巧克力味的就可以了。”
　　“不要！”陈澈一路撒着娇，向甜品店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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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品店散发着暖暖的绿色光泽，非常的治愈。陈澈蹦蹦跳跳的走进门，风铃声响起，服务员看了过来。
　　不大的空间里坐着三个客人。两个女孩儿窝在角落里对着屏幕傻笑，罗显坐在离柜台最近的桌子旁边，有一搭无一搭的玩儿着手机。
　　“服务员哥哥。”陈澈奶声奶气道。“我来啦！”
　　穿着绿色制服的宋成章抬头看到陈澈，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今天想吃什么？”
　　“今天庄生哥哥请客。”陈澈歪头。“我要吃最大的火焰冰激凌。”
　　宋成章失笑。“甜点吃得太多可是会拉肚子的哦，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啦。”陈澈作老成状。“庄生哥哥，结帐！”
　　宋成章询问的看着庄生，庄生早被陈澈萌的迷迷糊糊，连忙点头。“没关系，就这个吧。”
　　“好的。”宋成章微笑。“请您稍等一下。”
　　陈澈自发的坐到窗户旁边，两条腿在空中晃悠着，一边打量着罗显的方向。
　　“他没有动的打算吗？”
　　青年摇头。“心止如水。”
　　“可以催化一下吗？”
　　青年没有动，似有犹豫。
　　宋成章麻利的做好一个巨大的冰激凌杯，放到了柜台上。他对陈澈温和的笑笑，笑容温暖而真实，直达眼底。
　　陈澈从庄生的手里接过冰激凌杯，一口咬掉了尖上的奶油。
　　青年起身，让庄生在对面的座位坐下，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宋成章和周显中间。
　　陈澈欢快的咬着勺子，对着宋成章灿烂一笑。
　　“谢谢大哥哥！”
　　青年微微凝神，黑色的光芒逐渐从他的身体上蔓延出来，化成无数光点，慢慢汇入周显的身体。周显抬头看向宋成章，面色逐渐变得暴躁起来。
　　周显把手机拍在桌子上，引得还在微笑的宋成章扭头看了过来。
　　“宝贝，你别太过分了。”
　　店里的人纷纷侧目。
　　宋成章的表情一僵，带着一丝恳求。“别在这里闹。”
　　周显挑眉。“你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想要什么说一声不行吗？有些事情就那么难吗？”
　　陈澈连带旁边的两个女生用诡异兴奋的眼神看着狗血大戏开幕。
　　宋成章气得脸色发白，抓住周显得胳膊，低声道。“出去说。”
　　“对我笑一个就那么难？”周显冷笑。“你每天站在这里对随便什么女人说笑，对着我连陪笑都陪不出来吗？我连那边那个小崽子也比不上吗？”
　　陈澈吃得正欢，不幸中弹。
　　“小澈，不怕啊。”庄生一闪身，挡在陈澈面前。幸而周显的怒火没有蔓延过来，而是转移了回去。
　　“跟我走。”周显冷冷道。
　　青年闭着眼，黑紫色的光芒越来越浓烈。
　　宋成章低头。“你说好不干涉我的生活。”
　　“跟我走！”周显提高声音，把手边的杯子摔碎在地上。
　　一声脆响，后面的老板奔了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场景。陈澈思索了一下，抽了抽鼻子，放声大哭起来。
　　青年的身体僵了一下，扭头看了眼哭得正欢的陈澈。
　　小孩的哭声一起，整个局面立刻变得更加混乱不安起来。庄生不断的哄骗着陈澈，陈澈一边放声哭嚎，一边看着事态的发展。
　　“我再说最后一遍。”周显危险的看着宋成章。“跟我走。”
　　宋成章咬牙。“凭什么？”
　　周显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周显盛怒之下下手显然没有控制力道，宋成章的脸被打到一边，立刻红肿了起来。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仿佛没有想到这么狗血的戏码。陈澈的哭声诡异的翻了个调，充满着欢脱的兴奋感。
　　周显显然也是一愣，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呆愣。青年微微凝神，他身上紫黑色的光芒忽明忽灭，似乎在做着斗争。周显艰难的开口，嗓音都拉锯的有点嘶哑。“宝贝——”
　　宋成章气得浑身发抖，扭身向后面走去。
　　“我不会求你的，周显。”他背对着周显冷冷道。“永远不会。”
　　周显身上一瞬间紫黑色的光芒大胜，又在下一个瞬间被生生的压制下来。
　　“你做不到。”他低声道，声音软化了一点。“我只是……宝贝，理智一点，好吗？”
　　宋成章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青年收回目光，走回了陈澈的身边。陈澈的哭声诡异的停了下来，用控诉的眼神看着青年。
　　“他把我的影响压下来了，因为他不想对宋成章真的翻脸，也不想闹僵伤害他。”青年道。“我的力量现在还不够。”
　　“那说明什么？”陈澈老成的叹了口气。“是真爱吗？”
　　“小澈。”庄生嘴角抽搐，决定拯救一下儿童的世界观。“这绝对不是真爱哦。”
　　周显在店里怅然若失的站了几十秒，一扭头，走出了店面。
　　宋成章换好衣服出来，脸上还带着周显打出来的红痕。他打扫好地上摔碎的杯子，对老板鞠了一躬。“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老板看着宋成章。“你其实……还可以在这里继续工作。”
　　宋成章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多谢您的理解。不过现在学校也很忙，我就暂且辞职了。”
　　老板挥挥手，表示同意。宋成章是个很好的店员，无庸置疑，但是带来的大麻烦还是得不偿失。
　　陈澈失望的拿起火焰冰激凌，跟着宋成章出了店门。
　　周显的黑色轿车就停在路的对面，明显在等待着宋成章。宋成章深吸了一口气，扭回头，顺着人行道走了下去。黑色的汽车发动，就这样慢吞吞的跟在后面，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却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陈澈哼哼唧唧的向着公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