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离开京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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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后半夜了，眠春楼依旧是灯火通明，但喧嚣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了。房间里的灯早已熄灭了，元潆穿着不起眼又便于活动的窄袖布衣，头发紧紧编好，又盘在头上，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抱着包袱坐在床帐里。
玉颜去接客了，红玉在一旁服侍，一晚上都不会回来。元潆假装自己像往常一样早早熄灯睡下，却无论如何都没有睡意，坐在床上紧张又有点兴奋地等待。
“走水了！”呼喊声远远传来。
元潆抱紧包袱，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惊叫声、呼号声顿时响了起来，元潆忍不住从床帐里钻出来，走到窗前隔着窗缝向外看去。
“快，是醉胭脂！”连廊上有人匆忙跑过。
元潆稍稍放心，醉胭脂也是青楼妓馆，却是在靠近街尾的地方，还隔着十几家酒楼商铺，一时波及不到。但这里的房子大多是木制，如果火势控制不住，恐怕一条街都要烧光。
窗户上突然映出一个人影，元潆吓得后退两步。窗户被推开，两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跳了进来，一个抢过元潆怀里的包袱，一个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抱起她，又接连从窗户跳出去。
这里的楼建的高，这第三层的房间，少说也有四五层楼高。从这样的高度做自由落体，元潆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血都凝固了。
尖叫声被捂在嘴里，变成暗哑的呜咽，元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在地上。
两个男子一前一后飞快的在屋檐上跑过，元潆惊魂甫定，手脚发凉。被夹在腋下，难受的很，但她不敢乱动，所有的保护措施仅是一根手臂，在屋檐上飞腾跳跃，比坐过山车还危险刺激。
半夜的京城万籁俱寂，除了路上偶尔有几个照明的灯笼，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从没逛过京城，又是在房檐上飞奔，元潆已经彻底晕头转向，不知道到底走到了哪里。
两个黑衣人跳进一个院子，将她放在一个房间的床上，包袱也塞在她怀里就从窗户跳出去不见了。又对着黑漆漆的空屋子，元潆半天没缓过神。
“小姐，您来了。”一个老妪举着一盏昏暗油灯推开门，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明明灭灭的灯光打在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慈祥的表情带着让人安心的感觉，元潆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天晚了，您赶紧睡一下吧。”老妪将油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拿过元潆抱在怀里的包袱，“睡吧，明天还有的折腾呢。”
元潆脱下外衣，钻进打着补丁但是浆洗的很干净的被子里，看着老妪打开她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挑挑拣拣放在另一个不起眼的粗布包里，问道，“婆婆，您该怎么称呼？”
“小姐快睡吧，什么都别问。”老妪将包袱系好，端起油灯，慢慢走出去，掩好门。
连名字都不能说，都是些什么人啊。黑暗中，元潆睡不着，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思索。这个老婆婆虽然年老体衰，但神态举止不像是普通人，对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也不知道是谁的人。
都有自己的势力。元潆气闷地翻了个身。泓哥哥、清哥哥自不必说，没想到那个从来没靠过谱的元漳都有暗地里的势力，果然皇家的人没一个是善茬。人前一个个都是谦恭有礼的样子，背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听说两个月前大姐和三姐以谋反罪名被监禁，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今天晚上来的黑衣人可能是元漳的人呢，否则的话就是他暗中联系上了清哥哥的势力。做这牵线搭桥的人，元漳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都给自己留着底牌呢！元潆觉得自己这六年傻不拉几的只知道玩，真是白活了。如今就她是孤家寡人，只能任人摆布！若她真是小孩子倒罢了，如今偏让她发现自己白活了二十多年，天真愚蠢的让人心堵！
折腾了半个晚上，胡思乱想中，睡意渐渐袭来，元潆裹着被子渐渐沉沉睡去。
“小姐，醒醒。”元潆迷迷糊糊的坐起来，闭着眼睛，伸着胳膊任由老妪帮她穿好衣服，束好头发。
推开门，清冷的风一吹，元潆清醒过来，抬头看天空才刚刚泛白。
“小姐！”洪亮的声音让元潆吓了一跳，向发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虎背熊腰的壮汉正抬手向她一揖，元潆忙点头回礼。壮汉三十多岁，作揖时腰杆挺直，态度恭敬却不谦卑，怕不是训练有素的军士。
“好了，走吧。”老妪拿着一个粗布包袱走出来，抬起胳膊，元潆下意识地上前搀起这个比自己奶奶小不了几岁的老婆婆。
“小姐，记着，现在你就是我的小孙子，那个是我的儿子，你的‘爹’。”
“嗯。”元潆点头应道。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男装，自己年纪本就不大，穿着男装倒也像是个小男孩。
老妪由元潆搀着走出院门，在大汉的帮助下爬上略显破旧的驴车，又将元潆拉了上去。
大汉坐上车辕，鞭子一甩，驴车吱扭吱扭地走起来。
狭小的车里，元潆和老妪挤在一起。路不平坦，随着驴车的前行，车里颠簸地厉害，没一会儿，元潆皮嫩肉细的臀部就颠得疼起来，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咬牙忍着。
“咱们总得做个样子，小姐先忍忍吧。”老妪发现了元潆的难受，低声说着，边将包袱整了整垫在木板上，扶着她坐上去，怕她被磕碰道，又将她揽在怀里。
元潆靠着老妪的肩膀，心里暖烘烘的。
外面的声音渐渐杂乱起来，驴车一点儿一点儿向前慢慢走着。
“大爷，我们这是要回乡奔丧。老家里一个老婶子不好了，昨天才捎的信，我娘和那个婶婶亲近，想回去见最后一面。我娘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您多担待。”车突然停下来，大汉赔笑的声音传来，元潆隔着帘子缝隐约看见大汉掏出一把掺着一两块碎银子的铜钱，塞在什么人手里。
“车上是什么人？”
“我老娘还有儿子。”
破旧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皂吏随意往里看了一眼。
“走吧。”
“谢谢大爷。”
马车慢慢行驶起来，渐渐地越来越快。
“这是，出城了？查的很严？”元潆小声问道。她从没出过城，不知这样的盘查登记算不算是正常的。
“京城刚定，自然查的严些。就怕有心怀不轨的进城，或是家里获罪的逃出去呢。”老妪略带不屑的说，“不过过了这大半年，也松了不少。该抓的抓了，该杀的杀了。只说有走失的王子公主没找到，还在盘查，时间久了，也就不上心了，不过多塞点钱，就没什么事了。”
“再过半天就能到林县。”老妪说，“到那边换了车，小姐就没事了。”
元潆点点头，半年多时间，足够元清把朝堂清洗一遍了。青楼素来消息灵通，她在眠春楼时也多少听说过，哪家倒楣削了职，哪家流放了多少，哪家砍了多少，一次就上百人。她曾帮玉颜采买东西，从刑场路过，隔了几条街，那血腥味还是呛得她胃里翻腾。以前总以为古代有多好过，实际上，成王败寇，兴衰不过一夕之间的事，人命贱的很。
据说她的那些哥哥姐姐们，有几个莫名死了，有几个以各种罪名削职羁押，其他没出京城的，不管大小都禁在府里宫里，重兵把守着，大半年不许出门。现在局势稳定了，才允许偶尔出来放风。
公允的看，元潆觉得元清这么做没错。不好判断谁有异心，不如都看管起来，以防背地里有什么小动作。这不，元漳才解禁，就把她弄走了。
京城里，元漳懒洋洋地躺在王府湖边楼阁里的榻上，心不在焉地听着一班伶人咿咿呀呀地唱，时不时看看外面的天空。
“时间差不多了。找个人将这个送到皇城司，告诉他们人已经出城了！”元漳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牌，身边的小厮接过躬身退下。
元漳转着手上的翠玉扳指，眉头微锁，站起身走到栏杆前，看着湖里粼粼水波和才露出尖角的新荷，自语道，“小潆儿，能不能逃得掉，就看你的造化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离开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