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天鹅》林柚里

18、(月下哭泣)

　　精致高档的高层公寓，华丽开阔的装潢，宽敞的大客厅与方正简洁的厨房相邻，开放式的厨房将餐厅、客厅和卧室连成一片。餐厅里木质收纳柜上整齐摆放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高档酒瓶和高脚杯，餐桌上摆放着一只别致的白色花盆，花盆里优雅的插着几株淡蓝色的干花，三盏相同风格的圆柱形吊灯，淡黄色的灯光，给空间增添了不少温馨情调。与餐厅被灯光营造的温馨浪漫的格调不同的是闭灯的卧室里那一片莫名的阴森宁静，阴暗的空间里只有从门缝里渗出的一束光线，落地窗上纯色的纱帐有气无力地飘动,没合好的窗户外溜进阵阵呜咽声，一个削瘦单薄的身影在层层飘动的纱帐中若隐若现，像往常一样在懒洋洋地俯阳台的栏杆，心驰神往地观望着薄薄冥雾中的万家灯火，明明就在对面，明明近在咫尺的万家灯火却永远无法照亮这里的房间，那个更加落寞的背影开始在风中摇摇欲坠。
　　叮咚叮咚叮咚……一阵急切的门铃声催促使得那个孤寂背影离开了方才紧密依靠着的栏杆，那个落寞的背影转过身来，一个清瘦年轻男子有些不耐烦地拉开半合着的窗户，不紧不慢地穿过阴暗的卧室、明亮的餐厅，到达客厅打开门。
　　门开后，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魁梧中年男人低着头有些吃力地扶着一位醉意熏熏的女人，一只手上勉强还拿着他的公事包。那个男人皮肤偏黑，面庞圆润，他穿着灰色的西装和白色衬衫，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粗红的脖子上。俩人在东倒西歪地走进门后，男人才恍然发现面前为他们开门的是一个五官清秀、年纪轻轻的青年人。年轻人懒散的站在玄关处侧身靠着墙壁，用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他。无意间对上年轻人冷漠的目光，男人沟壑纵横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为了避免尴尬他难为情地别过头去小心翼翼地去问瘫在他怀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那个女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鼻梁高大挺拔、眼窝略深，笑起来时眼睛周围会有明显的皱纹。她披散着长发，上身套着件天蓝色修身的西装外套里面的一条蕾丝边的内衬呼之欲出，质地柔软的白色牛仔裤包着她那双修长纤细的腿，浓浓的妆再加上那双醉意迷离的眼睛使得她看上去是那样的妩媚、妖娆。
　　“他是谁？”说着他努努嘴，示意前方。
　　女人醉眼惺忪的上下打量着面前那个大眼睛尖下巴，头发没有特别打理，软塌塌地覆盖在前额，穿着白色T恤衫，外套黄色毛线开衫和穿着深蓝色工装库，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别有意味的笑了起来。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女人一边用一只手努力地架着男人壮实的肩膀，一边用她那双浓墨重彩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年轻人暧昧地问候到。
　　“……”
　　见年轻人不为所动，她越发轻佻地说：“他是我弟弟。”
　　一头雾水的男人看了看瘫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年轻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又对女人说：“你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弟弟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和我才认识多久啊？”女人轻蔑的说。
　　说完也不顾身边男人的感受两只胳膊径自环着男人脖子，将脸凑近男人耳朵，对着那个红通通的耳朵正要说出什么的时候，就被突然打断了。
　　男人为女人这一轻拂的举动感到莫名的恼火，再看着站在面前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男人愤然推开女人，冲着跌坐在地的女人低声嘟囔着，“你弟弟还在呢！”
　　女人一把撩起遮挡在眼前的头发，气急败坏跳了起来正想和把她推倒的男人争执的时候，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年轻人终于有了反应，他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冲出门去。
　　时候已经不早，小区的花园里已经没有孩子们的欢乐嬉戏的身影，也没有零零散散蹒跚在小园香径的老人家。方才夺门而出的年轻人一个人漫无目的独步于小区花园，抬头仰望着不属于自己的万家灯火，漫漫长夜，走着走着年轻便越发感到烦闷，于是他索性一脚踢飞一只挂在他脚上的拖鞋。
　　月移花影，晚风习习，良辰美景奈何天。那只被踢飞的拖鞋掉在离年轻人不远的一个花坛边，而那个花坛上正坐着一位纤瘦少女，少女盘着头发，身着黑色的舞衣，脚上还穿着一双白色的舞鞋，单薄的身体沐浴着月光暗自啜泣，月华如水般倾泻，波光粼粼地在微微颤抖的躯体上流淌着。年轻人刚想往前跳几步去拾他的另一只拖鞋是，不料却惊扰到这缩成一团的瘦弱的躯体，少女猛然间抬起头来，两鬓的发丝湿湿的黏在被泪水冲刷得略显狼狈的脸上，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少年。年轻人在心里为自己打抱不平，他只是担心那位少女并没有不怀好意，但见这架势，他应该是被对方当作意图不轨的不良少年了。当他还想再往前走几步时，女少竟慌慌张张地从花坛上站起来直径逃跑。这样的场景真是让年轻人感到啼笑皆非，他像在和误会了他的少女赌气般，大晚上闲来无事的他干脆地就跟着少女来到了少女所住的公寓楼下。
　　“什么嘛，原来住我家对面啊。”年轻人在心里嘟囔着，不一会儿整个楼道里回荡着一个女人尖锐的斥责声和少女剧烈的抽泣声，“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快给我滚！”
　　年轻人为这一声吼叫震慑，呆立原处。
　　紧接着传来的是一个较微弱的男人声音，“你想让街坊四邻听到吗？”
　　这句话好像对女人很受用，女人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但楼道里依然有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忽然间传来了开门声，像有什么东西放在地板上后，就是那干脆利落的关门声了，接下来就男人和少女的对话了，但时不时还是会掺杂着一个女人激动尖锐的声音，男人虽然控制自己的音量在讲话，但在这寂静的夜晚，在楼里依然能听得一清二楚，“这里是你的东西，你走吧。”
　　“呜呜……呜呜……”少女已经泣不成声。
　　“没出息，就知道玩物丧志，都什么时候了，人家在干什么，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人家现在都在好好学习，有这点功夫和时间人家都可以去考清华北大了，你没用就算了，你还有胆出走，你走吧！你啊，没良心，我真是失败啊，不会教育孩子……”女人歇斯底里的谩骂一直在喋喋不休。
　　男人依然很冷静的压低声音在说话，“我最看不起你跳舞了！”
　　“……”
　　“你现在要好好学习，你妈妈说你，你不听还赌气出走，天底下会跳舞的多了去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你那样能跳出什么花样。小孩子真是不懂事，你真是伤透了我们的心。”
　　“爸爸，我错了！”少女哽咽着求饶道。
　　“你快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
　　“爸爸，我不跳舞了，我会好好学习的，放我回家吧，外面好冷，求求你了。”
　　“柏建宏，你也给我滚，你们俩父女就联合起来害我吧，作爸爸的经常离家出走，女儿也好不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个都没出息！谁都欺负我，都看不起我，呜呜……”那个粗暴、尖锐的女声又传来了但多了悲凄的哭声。
　　哎～男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要一个人生活！你们都给我走！”那个女人撕扯着嗓子大声的感慨道。
　　“都是因为你，害我一个大男人还要忍受你妈这样的辱骂。”男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
　　楼道里少女仍旧在抽抽嗒嗒地哭泣着，年轻人已经默默地转身离开了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