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梦魂何归》褚凡

6、第五章

　　入了冬后，每天都会下大雪。姬千梦依旧在等着折月笑来找她，她撑着伞慢慢向老宅走，心里百感交集。
　　想着折月笑的脸，姬千梦又红了眼眶，抬起袖子随意地擦了一通。
　　慎之，你为什么还不来……
　　她忽然听见路边茶棚有人说道：“你听说了吗，西城折月家的二公子生了场大病，如今不知能不能撑得过小雪……”
　　“怎么突然就大病了？”
　　“谁知道呢？怕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姬千梦连忙上前问道：“你说的折月府的二公子，可是折月笑？”
　　被忽然打断话的人愣了愣，点点头，姬千梦神情激动，“折月府怎么走！”
　　“从这里一直往西，折月府很好认……”
　　剩下的姬千梦没心思去听，也不顾撑伞，冒着大雪跑到了折月府。轻门熟路地上了围墙，只见沧澜阁被围得水泄不通。
　　她施法隐去身形到了折月笑房中，折月笑躺在床上，身边坐着名妇人，抬手抹着眼泪，声音发颤：“慎之，你得赶紧好起来。你不是说你还要娶妻吗？你这样让人等着怎么好……”
　　姬千梦悄悄施了法术，入了他的梦中，梦里折月笑穿着那袭水蓝色的袍子，脖子上挂着长命锁坐在当年老宅的那棵桃花树下。
　　姬千梦看着少年的熟悉的容貌，一时间说不出话。
　　“原来你就是……”
　　姬千梦伸出手想要触碰近在咫尺的脸，只是触手处，却回到现世。姬千梦看着床上的折月笑慢慢睁开眼，只是瞳孔涣散，颤着声音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折月笑的母亲苏氏见他醒来，连忙吩咐下人去请大夫，满屋子的人没多久都散开。
　　“娘，你见到我怀中带回的药草了么？”
　　苏氏连忙应声，“我已将那药草收好，慎之你怎么样了？”
　　“若我不幸，撑不过……”折月笑猛地咳了几声，又继续道，“你替我拿到我们住过的老宅那里，给一个叫姬千梦的姑娘……”
　　“别说什么傻话，你会撑过去的，东西我给你收着，待你好了以后你亲自去交给人家……”
　　“娘……”

　　折月笑撑过了小寒，只是身体并没好起来。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有时候咳嗽还咳出血来。不过折月笑醒着的时间很少，很多时候都是在半梦半醒间，睡得并不安稳，时常醒过来。自他醒来他并未再提起成亲的事，就连姬千梦的名字也没提起，好像不记得有那么个人一样。
　　不过姬千梦在不久后便收到了折月笑让人带去的那银莲草，看着锦盒中那朵花泣不成声。
　　此后姬千梦日日隐着身形去见他，白天伴在他身旁左右，晚上见他睡得不安稳便以幻术给他安梦，这么一过就过了五年。

　　姬千梦抬起那双几乎透明的手轻抚着折月笑的脸：“只可惜我活不了多久，只是在我死前，我想在见他一次。”
　　莫秋夙不在拨动琴弦，淡淡地看着她：“你不是每天都见到他。”
　　姬千梦摇摇头，“我想跟他说说话。”
　　“以你现在的法力无法现形，又怎么让他看到？”
　　“我想为他织最后一个梦，梦里他便能看见我……”
　　莫秋夙叹了口气‘“你这样做值得么？”
　　以幻术织的梦耗费的是妖的修为，姬千梦为折月笑织了五年的梦也快油尽灯枯了吧。
　　姬千梦站起身摇摇头，紫色身影随风消散。
　　值得不值得，她也不知道，或许再活久一些，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莫秋夙怔怔地看着睡得沉稳的折月笑，心中百感交集。
　　他为了那个执念行走在人间太久了，久到连他都记不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寻他的足迹。
　　终有一日，他找到了他，还了该还的，到那时候他真的能安心去轮回么？
　　“咳咳……”折月笑突然咳嗽起来，接着缓缓睁开眼，撑起身无奈扶额，歉意地笑道，“让则安见笑了。”
　　“时候不早，你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
　　折月笑目送莫秋夙走出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