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五)》与烟

4、第三章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放眼天下，一片繁荣昌盛。然而，很多事情只是表面现象。

　　当今太子冷亦锋，虽然风流成性，放荡不羁，不过他的能力才华，却是不容置疑的，朝中上下对他皆敬佩爱戴有加。只除了一个人。冷无情。

　　康王冷无情长年镇守西南边疆，他原叫冷青武，少年时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后来康王府上下一百多人一夜之间被人杀尽，只有他一人侥幸活了下来，自那一夜起，他改名无情，人也彻底改变，变得野心勃勃，冷酷无情。

　　他表面上不理朝中事，只专心一意保卫边疆，暗地里却募集兵力，培养死士，还跟临国勾结，等待时机，准备叛变，只是一直苦于缺乏叛变所需的资金而已。

　　这一切，冷亦锋均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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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码头还很冷清的时候，一条很不起眼的旧船静静地泊在岸边，一驼背的老人坐在船头，手上提着根钓鱼杆，盯着水面径自发呆，阳光将他银色的胡须末梢染上了几许金黄。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么专注，以至于他手上的钓鱼杆弯了弯他都没有发现。

　　宁静的码头渐渐有了脚步声与人声，忽然，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船夫，出海吗？”

　　顺着声音看过去，岸上站着一个年轻人，身材修长，气质闲淡，剑眉星眸，长得很是好看。

　　老船夫点了点头。

　　年轻人轻巧一跃，人已站在老船夫旁边，他取出一锭银子给船夫，道，“酬劳双倍，你只需顺着海岸一路往北就行，路上有需要停留的地方我会跟你说，行程大约需要一两个月，你可以先回家跟家人说一声。”

　　老船夫将银子收下，却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站了起来，去解系在岸上的绳子。

　　年轻人愣了愣，猜测这老船夫可能是个哑巴，他摇头，应该是指他没有家人，可以立即起程吧！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绳子解开了，船开始慢慢离开了码头。

　　“等一下！”宁静的码头突然响起一声大喊，惹得码头上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全部看向声音响起的那个方向。连正要离岸的船也停了下来。

　　岸上，一个气喘嘘嘘的女人拼了命地往这边跑，边跑边喊，“等等、先别走！江齐睿！”一串悦耳铃声在她奔跑的时候叮叮咚咚欢快地响着。

　　船上的人紧紧皱起了眉头。示意船夫将已离岸的船重新划回去。

　　船重新靠岸了，同时，元夕也跑到了岸边，弯着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有什么事？”皱着眉头看着她因剧烈运动而绯红的脸颊，江齐睿眸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我……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元夕喘得连话也说不连贯了，但是两眼却很固执地盯着他，眼底有抹坚持。

　　“在比奇客栈工作不好吗？”为什么偏要跟着他？

　　“那里我不熟悉。”元夕答得又快又大声。

　　“我们也才只认识了不到两天！”他无奈地说道，心里哀叹连连，惹上了一个甩不掉的麻烦了……

　　“不！你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元夕定定看着她，早晨的阳光洒在她绯红的脸颊上，“而且一个人上路，不觉得孤单吗？我会做很多事情又很勤快，我可以帮你做饭、洗衣服、提包袱，你闷的时候我还可以陪你聊聊天。”

　　说完没等他回答，往船上使力一跳，船身晃了晃，她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你……”齐睿瞠目结舌。

　　“船夫，开船吧！”元夕笑嘻嘻地跟老船夫挥手示意，左手上的手镯划过一道道绚亮的彩光，跟她脸上的笑容一样迷人。

　　“我帮你收拾房间。”她自告奋勇地说道，一溜烟，已跑了进去。

　　海浪一波波拍打着岸边的樵石，船上陈旧的木板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潮湿味。

　　“开船吧！”他淡淡地说。

　　船再次缓缓地飘离了岸边，越飘越远，终于消失在茫茫大海上。

　　走进船舱里，元夕背对着他正在忙着铺床单，背影有些单薄。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将棉胎塞进被单里面。她显然没有装棉胎的经验，被单里面鼓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她的手伸进里面摸索了半天，还没能将棉胎的角跟被单的角对齐。

　　“你可以留下来。”他突然开口。

　　“啊？”元夕转过身来，茫然地看着他，接着，喜悦慢慢充满了她的双眼，“真的？”她再次确定，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小酒窝。

　　“但是我有几点要求，如果做不到立即走人。”齐睿原本一脸严肃，在看到她的笑时，怔了怔，随即狼狈地别开眼，看着其它地方。

　　“什么要求？”她问。

　　“第一，你这身打扮太引人注目了，今后你跟在我身边，就穿男装，扮成我的书童吧！”

　　引人注目？听到他的话，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会吗？她不以为然。

　　“第二，不准动我的私人物品。”

　　她点头。

　　“第三，不准向外泄露我的行踪。如果……”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让我发现你接近我是带着目的的话，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元夕心漏跳了一拍，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发抖，心虚得要紧。

　　他看着她低敛着眉毛，睫毛卷卷翘翘地在她的眼睛里落下了一排阴影，几许发丝轻轻柔柔地贴在了她的唇上，犀利的目光不禁放柔。

　　“这几点你都做得到吗？”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嗯。”她用力点头，几乎有点过于急切地转回身去，继续弄被单棉胎。可那柔软的棉胎象是故意跟她过不去似的，在被单里面纠结成了一团，怎么也无法摊开来。

　　齐睿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大跨步走了过去，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被单，将那团棉胎扯了出来，折好重新塞进被单里，手一挥，棉胎平平整整跟被单合在了一起。

　　自己弄了办天都做不好的事情，别人三两下就弄好了，不禁让她有种挫败感，看向他的眼神也有点恼了。

　　为什么要抢她的工作？

　　他悠闲地坐在床上，侧脸看着她抱怨的神情，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我刚才看过了，这条船上只有两个房间。”

　　“我可以睡在外面的，没关系的！”她急急道，就怕他后悔了，又要赶她走了。

　　自有记忆以来，她从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房间，破庙、树上、草地上、屋顶上，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马虎度过一晚，更何况是平坦的船板呢？

　　“半夜海风凉，露又重，睡外面不好。”

　　“那要怎么办？”她苦恼，不放心地说，“你之前答应过让我留下来的哦！不准用这个借口赶我走！”

　　“我有说要赶你走吗？”他瞪了她一眼，又慢条斯理地说下去，“明天船会在红林镇靠岸，届时我会找木工来多隔出一个房间的，今晚我们就将就着住同一个房间吧！”

　　“你放心，我很君子的。”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随即脸有些微红了。

　　那一夜，她睡床铺，他睡地上。

　　原本她想将床铺让给他睡的，毕竟自己目前的身份是他的书童，谁知道他固执得象头牛似的，硬要睡在地板上，她拗不过他，只好将就、不，是感激地睡在床铺上了。

　　半夜，海浪声缱绻，月色幽静。床铺上的人猛地坐起身，轻手轻脚地往外急冲出去。

　　外面海风湿冷，雾气弥漫，夜色一片深沉。她飞快地冲到甲板上，双手撑住栏杆，腰一弯，头朝着海面，狂吐起来。

　　小船随着海浪轻轻摇摆起伏，潮湿的海风将头发吹得翻飞，寂静的夜里，只听得她呕吐声断断续续的，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总算静止下来。

　　她虚弱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栏杆，感觉浑身冰凉，胃依旧翻腾得难受，总好象有一股什么东西想从喉咙里冲出，她四肢无力，就这样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蓦地，她感觉眼前好象立着一道黑影，抬起眼皮，看到了一双温柔的眼睛。

　　他朝她俯身，她还在纳闷着他想做什么时，自己的身体已经腾空而起，被他抱了起来。她惊呼，害怕摔下去，双手赶紧圈住他的脖子。他皱眉，她手上的镯子与铃铛压着他的皮肤，很不好受。

　　“你连睡觉也戴这些玩意吗？”他边说边抱着她往船舱里走。

　　“？”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刚才吐得翻天覆地，现在已经虚弱得没有力气说话了。

　　他将她抱回床上，轻柔地放下她，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离开了。

　　元夕乖乖地躺在被窝里，享受着冰冷的四肢渐渐回暖的舒服感觉。一会儿后，他又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碗药，碗口上方，腾腾的热气直往上冒。

　　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他怀里，元夕耳跟发热，一脸不自在，他亲自喂她喝药，柔声说：“喝了药后就会舒服一点了，你头一次坐船会晕船很正常，过两天就没事了。”

　　“为什么你这么快就煎好一碗药？”喝到一半，元夕忽然抬头，纳闷地看向他。

　　“药不是我煎的。”他笑道，“那老船夫还挺细心的，他料到我们中可能有人会晕船，就事先煎好了一服药，现在派上用场了。”

　　元夕皱着眉头将剩下的半碗药喝了，真苦～～>.<

　　他看着她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皱成了一堆，不禁失笑。让她重新躺回床上，将被子拉到她下巴，将她严严实实盖住。

　　“好好睡吧！”

　　是不是人生病的时候就会特别的软弱，不然为什么她此刻竟觉得幸福得很想哭？

　　隔天，当船一靠岸，甚至还没来得及停稳，元夕就迫不及待地从船上跳了下来。可当她双脚踏在地面上时，瞬间却觉得地面在摇晃。

　　紧跟着上岸的江齐睿赶紧扶住她，免得她摔倒了。

　　“我们等一下要去哪里？”元夕问。

　　“先去添购一些日用品、食物之类的，再给你重新买几套衣服。”齐睿漫不经心地说。

　　此时已近中午，太阳在头顶上火辣辣地照着，树梢一动不动，空气里有一丝潮湿的味道。

　　他们走了几条街，买了一大堆东西，最后两人都没有多余的手来拿那些东西了，只好雇了辆车子，让人帮忙送到船上去。

　　然后，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一家布店里。

　　“真的要我穿男人的衣服吗？”瞪着眼前那一堆小号的男装衣服，元夕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明明是女生，却要她扮成男孩，真的奇怪透了。

　　“穿男装可以省掉很多麻烦。”他说着从那堆衣服堆里挑出一见件白色的，丢了给她，“试试看吧！”

　　元夕无奈，只好很不情愿地走进试衣间里换衣服去。

　　“这衣服穿着好热，袖子太长了，料子也太厚，很闷耶！”换好衣服后，她马上抱怨，双手不停地扯着袖子。

　　“穿着穿着就会习惯。”看到她一身小书童打扮时，齐睿眼睛里闪着抹光芒，嘴唇抿得紧紧的，连声音都有些古怪。

　　她白了他一眼，“想笑就笑吧！”声音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硬是忍住了满腔笑意，转身又从那堆衣服堆里挑出了几件，这回倒没再叫她试穿，直接交给布店老板，让他包起来。

　　付了钱，两人走出布店，外面天色有些阴沉，空气里有几许微风徐徐吹过，很冰凉，跟周围燥热的空气两个温度，街上行人稀少，偶尔一两个从面前路过，也是一副急冲冲的样子。

　　抬头看了看天空，方才湛蓝色的天已经被乌云密密遮住了。

　　“我们得快点回去，恐怕要下雨了。”齐睿道。

　　元夕抱住手臂，刚才还觉得热，现在却有些凉意。一件外衣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她疑问地望向他。

　　“刚才跟老板买的。走吧！”他拉起她的手就走。

　　可惜上天不作美，尽管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在赶路了，可才走到一半，雨哗啦啦下了起来，来势汹汹，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特别的痛。偏偏四周一片空荡荡的，一个躲雨的地方也没有。

　　雨水将衣服打湿了，穿在身上，特别的重，水流从头顶上流下，流过眼睛，眼睛睁不开，流过鼻子，呼吸变得困难，流过嘴巴，想说话，嘴一张开，就喝了满口雨水。

　　元夕突然被路上的小石块绊了一下，身子不稳，狼狈地往前扑倒，吃了满嘴的泥水。

　　走在前面的齐睿感觉抓着的小手滑出手心，赶紧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她娇小的身子趴在泥水中，两只手撑着泥泞的地面，脸抬了起来，拼命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

　　他无奈地走回去，将她拉了起来，用自己已经湿透的袖子帮她擦去满脸的污泥。

　　“摔疼了没？”他问，温柔的声音在雨的沙沙声里格外清晰。

　　她摇了摇头，又打了声“哈——啾！”，眯着眼睛看他，他也是浑身湿透，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头发团团粘在他英俊的脸庞上，他站在风雨吹打的风向，替她挡去了部分风雨，雨水狂暴地打在他身上，他却依然站得笔直，丝毫没受影响。

　　听到她打喷涕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抓起她的双手，她的手冰凉而光滑。他搓揉着她的手，想给它们一点温度。

　　“这样太慢了……”他低低地说，毫无预警地就拦腰抱起她，足尖轻点，已抱着她掠出数丈外，几个起落，眨眼间就回到了旧船里。

　　元夕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忍不住又打了几声“哈——啾！”，心里暗自诧异，他施展轻功时如鬼魅，快得她都看不清周围的景物，这等上层轻功，实在令人心惊！

　　回到船舱里，老船夫正独自一人坐在船舱口发呆，看到齐睿抱着元夕回来时，眼睛暗了暗，默默站了起来，走往厨房，为他们准备热水姜汤。

　　齐睿抱着她大步走往他们的房间，里面已经被一面大木板隔成了两间，一边留有一扇小门，房间角落堆着一堆东西，是他们早先买的那些东西。

　　刚为她买的那几件衣服全被雨水浸湿了，他只好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两套干爽的衣服，一套给她，一件套自己。

　　她坐在矮凳上，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抖得牙齿咯咯作响。

　　他走过那扇小门，里面也有床铺桌椅，跟外面这间差不多大小。这时，老船夫敲了敲门，送来了一桶热水和两碗姜汤。

　　他将热水搬进内室里，再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到床上，出来时，她正双手捧着碗，慢慢喝着姜汤，苍白的脸勉强有了点红润，身子也没那么抖了。

　　“进去吧！泡个热水澡人会舒服点的。”她娇小的身子卷缩成一团，湿透的衣服紧密贴合着她的皮肤，像第二层皮肤，毫无保留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他的眼睛闪烁，莫名其妙感到一股燥热涌上胸口。

　　他赶紧将目光移往他处，却看到了门口怔怔站着的老船夫。

　　“你、你呢？”她的声音颤抖，嘴唇惨白。

　　“快进去！”他突然吼她，眼睛却恶狠狠地扫向门口的老船夫，“你再去烧一桶热水进来！”他命令道，老船夫回过神来，敛了眉，扔是一声不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