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杜鹃花开》黄楚骏

1、无聊的高中

　　张小萌近来老是失眠。
　　睡着了就会梦见一片花海。一个男生在追逐着她，她在满是鲜花的草原上跑呀跑呀，跑得那么慢，那么轻，可是那个“笨”男孩子就是抓不着她。有时她假装停下来，男生却累得喘不动气，坐在了草地上。
　　她想看清那个男生的面容，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却总是看不清楚。感觉是极熟悉的一个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有时忽然想，是XXX吧，可是仔细看的时候，却根本不是。

　　“张小萌——”
　　教鞭声和老师那歇斯底里的声音一同传来。张小萌迷糊着眼，当知道自己在课堂上睡着了，才猛地警醒。把自己的脸躲在了书本后——所有的同学都朝她望过来了。
　　她偷偷地从书本上方向前望着，正遇着一双眼睛。那么明亮，那么澄净。她赶快缩回了眼光，从书本后将头立了起来。
　　一个调皮的男生在冲她做鬼脸，张小萌也回之以吐舌头。等她再想去找那双眼睛的时候，却只是一个个后脑勺。
　　一堂课终于完了，像是过了游戏中的一个关卡。下一个关卡又来了。张小萌几乎没有勇气来继续自己的课堂之旅。
　　窗外的白鸽在呼呼地一圈圈地飞着，张小萌恨不得杀了它们。这些家伙就是存心在气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我还在这读书？
　　张小萌想着宋词里的“栏杆拍遍”，便把自己的课桌从前到后也拍了个遍。

　　张小萌，18岁，高三学生。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开过本市，如果不是老师一定要她们把简历分阶段来写，她肯定会只写这么一行，“XX年——现在，在潇江市读小学、初中、高中。”
　　太过于简单的生活让她有些不甘心。
　　自己不上不下的成绩让家里人对她充满了希望，可是她自己没有一点信心，也许这三年高中读完，连个三本就上不了呢。
　　课桌里调到振动的手机在嘟嘟地叫，她趁老师在黑板上书写时拿出来看了一眼。
　　“萌萌，晚上一起吃饭。爱你的丽丽。”
　　张小萌几乎要跳起来了——丽丽回来啦，丽丽回来啦。
　　丽丽是张小萌在初中最要好的同学，这样说吧，张小萌第一次用卫生巾还是丽丽教她的。
　　张小萌终于不想杀死那些白鸽了，她只希望能去把楼顶大笨钟的时针一下扳到5点的位置。
　　在张小萌的眼睛里，老师像个话剧演员，在那大吼大叫着，“真理呀真理——都来听我的真理吧。”而她却只想说，“让我睡吧，让我睡吧，我渴望真理，但我更需要休息。”
　　像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张小萌数理化是差透了的，可能还是无法挽回的。不管张小萌怎么埋头地去画根号，去画物理图示，可总是得不出想要得到的答案。
　　不过，生活也很公平，张小萌从上了高中后，几乎从不再看语文课本，除了老师说，留十分钟大家自己通读一遍课文，一会我再提问。张小萌才拿起书来把课文看一遍。
　　接下来，她都能知道老师会提什么问题，而怎么回答才能让老师满意。
　　语文考试她从不用去复习，作文也从不打草稿，写完后连错别字都不用检查，满分60分的作文却从没有低于55分的。每次作文讲评都能听到语文老师在那念自己的作文，这时她就想睡觉，但又不敢睡——总得做出很诚恳的样子来吧，要不然让人以为自己不够低调呢。
　　“小萌同学这篇作文感情真实，用词妥贴，大家要好好学习。”语文老师评论着，
　　张小萌在心里说，用词倒还凑合吧，感情就得了吧，谁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压根就没有的事，如果我不那么写，你能给我57分吗？
　　每次数学题弄不懂时，却又看见邻桌的胖子王蒙在立着的书后流哈拉兹的时候，心里就轻松下来了，自己也便不再努力地一定要去弄懂老师的那个习题了。
　　张小萌心里骂道，“未必我上菜场买个菜，算菜钱还要去开个根号？”或者我以后得先教我的孩子先开平方，然后再学加减？
　　张小萌有些懒散的双眼无意地望着前方，一双明亮的眼睛又进入了她的眼帘。
　　他——张小萌睁大眼睛再看时，又是一个个很努力向前排着的后脑勺。
　　说起来，张小萌虽然也在这读了一年书了，却不太能认得完全班的同学。相熟的都是周边的同学，而且还和胖子干上了——同桌是男同学胖子王蒙，前排是肥女钟晓晓。张小萌被这两个胖子围着，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老师不太能发现自己做小动作，躲在这两堵人肉屏风后可以为所欲为。坏处是夏天太热——他们不仅挡风，而且还散发着热气，像是两台大功率空调外机。
　　张小萌忽然抬眼看了看黑板一头的值日生栏，里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呢。张小萌失望了，放了学还得留下来扫教室，还是和王蒙这个又懒又慢的死胖子。
　　前面一男一女趁老师不注意，在传着字条，在书本后偷偷笑着。
　　张小萌撇了撇嘴。那是王艳和杜雷。王艳父亲是本市的副市长，她来读高中不过是为了履行个程序，能考多少分都无所谓，她爸早就联系好了一家北京的私人大学，听说还很有名。读一年后就转到澳大利亚去留学。
　　澳大利亚可是个好地方，美丽的草原，无数的牛羊，还有健壮的牛仔。张小萌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澳大利亚应该没有牛仔，只有美国才有牛仔。但又一想，放牛的不就叫牛仔吗？
　　对了，还有大堡礁，沙滩，南半球的阳光。穿上比基尼在沙滩上走，然后碰上一个高鼻梁的帅哥。然后两人生活在一起，然后生一堆的孩子。然后教孩子们开平方，求三元二次方程的解。
　　“啪啪——”教鞭声再一次打断了张小萌的“灵魂出窍”。不过，老师的愤怒并不是针对她。她使用了世上最厉害的“武功”——睁着眼做大梦。
　　杜雷那家伙一个劲地在抛媚眼，这家伙可是个十足的花心大萝卜，要不是看王艳家有钱有势，他也不会如此。
　　张小萌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维——反正也不与我相干。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没等老师说下课，下面已经是一片收书本、开课桌之声了，害得老师又要多叫喊几句来维持秩序。
　　张小萌没有动。
　　心里骂道，这些蠢货们也真是的，多忍一分钟让老师来个告别感言不就得了，争这一分钟，还得多担误十来分钟。果然老师见维持不了秩序，便就由着同学们整理书包。自己立在讲台上不说话也不叫喊了。
　　等大家安静下来，老师还默了好一会，这才“临别感言”——总结一下今天的课，布置几道作业，然后叫大家路上小心。
　　张小萌有气无力地起来时，胖子王蒙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张小萌故意摇着他的课桌，大叫，“地震了——”
　　王蒙一睁眼见同学们都在往外走，“呀”的一声冲了过去，扒开两个人就要往外冲。看得张小萌哈哈大笑。
　　张小萌扔过去一把扫把，“扫地——你扫那边，我扫这边，我扫完就走了。”又补了句，“谁扫到后面，谁倒垃圾。”
　　王蒙睡眼惺松、无可奈何地拿起扫把，有气无力地把身边的凳子打到在课桌上。
　　张小萌动作极快，呼呼啦啦把她那一半教室扫完了，只弄得满教室的灰。把扫把一扔，拉出书包挎上就出去了。只剩下胖子在灰尘之中不住地咳嗽。

作者有话说

　　大家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