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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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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布衣最偏心的是他家三师父。
凡认识这小家伙的,于这一点上,早成了共识。
然则,最会发散到没边没际、将自家三师父坑到没边没际、也将自己坑到没边没际的,却也是剑布衣这个乖乖好徒弟。
对这一点,了解的人便不多了,虽说冰无漪很早就有了模糊的预感,尤其是那天他的恶作剧得手了之后——
本该叉腰大笑,再去找火厉那个憨厚损友分享才对吧?
可是……这心里为啥这么不踏实?
也许是因为?
这一天,是三哥生日,他记得。
这一天,好象,大约,还是朝中六部奏事的重要日子?
惨!原来,是忘了这个!
他奔去六部议事厅,不出意外地迟了到。只是,最能管束到他的三哥靖海公,这一次,却完全没去理会。
——这一天,一整个下午里,以视事认真著称的海蟾尊海国公,却是接连放下手边事务,冷着脸奉茶而饮,饮尽辄添,冰无漪很无聊地数了数,哦,至少续了不下二十来杯。
别说理会他,连这公务都……
待到掌烛时分,海国公的案头宗卷,破天荒地堆到了两尺来高,高得从干完活儿了的镇国公,到来打酱油的水之厉,都清一色一脸的呆楞,以为日头西边出来了。
六部议事厅的灯火,在这一天,亮了整整一夜。
也亮得早早回家,却说老觉心绪不宁的水厉,认认真真的,反省自家那乖徒弟的蛋糕神厨,是否可称之为一时绝杀来着。
似乎……这么多年来,这是三哥第一次……被自己人坑成功?
相比下,自己那么张纸条儿,真是过家家般地上不得台面!
冰无漪感叹万千。
此后,大半年里,不出意外,自家这海三哥,都对蛋奶之属敬谢不敏,对唯一弟子剑布衣的举止仪规,却要求得比以前足足严了数倍,相应的,所习功课日常,也加了足足三倍之多。
以及长假回家的御厨再被召回帝都,海国公亲书手札,将他调来自家府上,颁下一个简单却令御厨欲哭无泪的严令:“逢单日,由辰至午,汝授布衣厨下技,布衣所得菜肴,为汝二人当日餐。自享所学自展长材,不亦乐乎?”
从此,冰无漪便也随之多了份日常——
每逢单日,百计千方地找理由去靖海公府,将接受海三哥手令特训的这个小徒弟拐出来,领去街角客栈大吃一顿喂饱肚子,再偷偷摸摸给送回原处。
虽说好几次,他都动过还不如拐走徒弟出远门玩个三五月的想念,但想到手上被压过来的六七桩刑部陈年无头案,以及他出门进门领着小布衣时,都会瞟见的正厅里三哥正襟危坐饮茶视事的侧影,歪念头一晃即灭,只剩下值得一掬同情之泪的无声呐喊了:
“心疼徒弟偏要罚得这么严,切,三哥你和你自己闹的什么别扭!”
倒是剑布衣,蔫了有段时日后,小孩子心性,便渐又活蹦乱跳起来。不就是下厨吗?不就是常把自己咸到或甜到吗?勤练吧!
——很多年后,剑布衣在另一个时空里,好得让损友冰无漪赖在秋鸣山居挪不动步的精湛厨技,便是在这一盒蛋糕引出的横祸的情形下,苦了自己和御厨师父近一整年,才终于练到了青出于蓝的地步。
却再没敢提给三师父过生日的碴了。
“还不明白吗?”
第二年的这天,仍想看热闹的冰无漪,兴致勃勃地找到正下厨的剑布衣,却见这楞小子负了双手,学着三师父一脸肃然,对着他深深叹了口气,说出一个令水厉越发清晰了自己那关于坑人与被坑的直觉的理由——
“三师父不乐过生辰,这已可以肯定。但其中原由,小师父你竟没有想到?你可一直很清楚,三师父的厉身是什么样子的啊!”
冰无漪问他,“这和生辰什么关系?还有,你还敢提厉身!上次非让我帮你去偷窥,却吓得从窗外摔下了二楼,三哥事后差点罚我自请禁闭一百日!”
“一百日算什么?两个生日相距三百六十日,过一天生日,可就没了三百六十日,足足老了一岁呢……厉身那么老,所以才辛苦修成道身。三师父他!原来是这么怕、变、老、啊!”
剑布衣如是说。
冰无漪无言,也只能无言,然后,转身就走,一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家三哥点了一堆蜡烛。
这小布衣!
别说,还真有几分三哥毒舌的风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