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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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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又来。
当日的小童,一晃眼,已是顽皮得能上房揭瓦的的楞小子了。
还是愣小子的小布衣,在水厉冰无漪的教掇下,张罗着要给三师父过一次生日——
说来也奇怪,论起玩和寻开心,自然童心不泯的小师父,成了楞小子的天然好搭档。可论楞小子最上心、最爱黏着的,却偏偏是只要见着一片衣角,就足够令他如老鼠见了猫,只想蹇到墙角乖乖罚站的三师父圣朝靖海公、岩宗禄主海蟾尊。
所以冰无漪不过一句玩笑话,提了提连海蟾尊自己都记不得的生日时间,楞小子便牢牢记了下来。
记下来的结果,自是时任江南丝织都造的越织女,被养子一封书信催回京呆了两天,好帮自己这个送给厉族几大元老做了好徒弟的义子去学六元厉都不可能教的新技能——
做蛋糕。
越织女都造上得厅堂下不了厨房那是京都公认的。
但因天性喜静喜润,喜欢秀美山水,久住江南——哦,江南嘛,山水之外,最有名的便是各种小吃点心,久住江南的越姑娘,自然被薰陶成了可称全帝京第一的甜点品鉴美食家。
送给三师父的,当然得是最好的!
品鉴一下自家小娃儿的手艺本来没什么。
只可惜,作为愣小子的剑布衣,和长大后进化了的剑布衣小狐狸,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其中之一,就在不分场合地一味认真——
一味认真的结果,便是教掇他的水之厉,疼爱儿子的越织女,负责传授具体做法的被水厉拐来的帝京第一御厨,被如此这般地折腾了两天二十四个时辰后,便全都默默抚额了。
第三天,饶是小布衣又一次把盐当成了糖,越织女仍然津津有味品完,严肃认真慈爱地抚着养子的头说:“很好,这是养母尝过的最特别的美味,送你三师父想是足够了!”
闻得此语的水厉和御厨,也在一边忙不迭地大力点头,生恐越织女一人的说服力不够。
也生恐头点得迟了,这个天资好到妖孽、懂事但偶尔又会歪到谁也想不到的方向上的小家伙,又会生出什么异想天开的新主意来折腾他们可怜的承受力!
是夜,呆在厨下三十六个时辰的剑布衣,做出了他平生第一个只在书上见过的异域庆生蛋糕。
是夜,御厨擦着冷汗将早分不清是盐是糖的调味瓷盒统统卷走,打定主意,明日起告假回城外的家里长住一个月再说。
是夜,趁越织女和剑布衣母子聊天的当口,自觉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的冰无漪,终于想起自己最初教掇这小弟子的原因了——
久远又久远的过去,自家三哥还是潜伏在明峦的毒汁呱呱时,曾为了止战之钥针对过那会儿大家还都彼此不认识的越织女。
那次是得了手。
还凭了这钥匙,众家兄弟齐心协力,一边找寻天之厉下落,一边毁了钥匙所指向的一块莫名其妙的止战之石,哦,还顺带毁了个突然蹦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什么元史元灵,但是……
那可是堂堂玉清界雨卷楼宗岩禄主放下身段,威胁妇孺,自污自黑仍然老神在在的经典桥段之一!
经典到连如今圣朝的史官们都不知该怎么评价的暗黑历史!
嘿嘿,虽然黑历史谁都有,可是,以现在越织女对圣朝的认同度,以她是小布衣半个娘亲的身份,还有……咳,以她现在和六厉称兄道妹的良好关系!
帮三哥偶尔想当年一把,一定会非常有趣吧!
当晚越织女居所,有银色水气若隐若现,穿了足足四间屋方止。
第二天,靖海公海蟾尊生日。
而仍按着在玉清界养成的多年习惯,晨起即焚香静坐,默祝道经,先引紫气锻体,次温拳剑术法,宗岩禄主的严谨自持,一般是和他的毒舌一样誉满道门。
他一向不过生日,这天,也打算和平素一样,上午修炼,下午视事,近午方食。
修道之人,吃得不算多,但没谁乐意天天辟谷,君不见三清老子都对着人间供品开怀畅笑,何况是掌刑名军务,每天琐事多到足以新添百十根白发的海国公?
但这天中午,却是既没见着平素的四碟素,也没见每日必饮的半壶酒,只有一个偌大的食盒,不伦不类地搁在桌上。
对了,还有举着一张拜柬,恭敬站在一边施礼的小徒弟。
却直接无视了另一边的冰无漪。
“弟子剑布衣,敬贺三师父生辰大吉,证道无碍!”
生辰?
愣了愣,海蟾尊才搁下手中托着的碧蟾,接过拜柬,还不及拆,小徒弟已切了一大碟自己辛苦制成的蛋糕,恭恭敬敬给他递到了手边。
“三师父,这是弟子特意和圣王身边的御厨练了三天,才学得了的异域庆生妙物,名曰生日蛋糕,是眼下都城里少年人的最喜。还请三师父品尝指点。”
唔。
虽然海蟾尊一向没太多表情,但陪着剑布衣过来的冰无漪,见着三哥在蛋糕入口时,极明显的一个皱眉,心里顿时偷偷乐了一下。
道门律法甚严。
三坛大戒之一,便是惜顾地力,已入碗的饮食,必须食尽以示持戒之诚。
所以尽管慢,尽管有些皱眉,但从没在这种小节上自制不严的宗岩禄主,还是一口口咽下自家弟子的孝敬,然则没等他开口,可就是又一大块蛋糕扣进他碟里了——
这自是深知其中关捩的冰无漪。
尔后,便是他极好心地,代三哥去拆好徒弟的拜柬了——
骈对华丽的辞章自不待言,该有的吉利话半分未少,却是,落款处被人用粗笔加了几行看不出笔迹的大字:
“笑一笑,十年少!少年时,对你,我无话可说。”
海蟾尊的手僵了一僵,目光顿了一顿,然后,一声冷笑,直笑得冰无漪无端背后冷汗如浆。
等等!
知道这话的,还有越织女姑娘。而越姑娘,才巴巴地因为剑布衣,从千里外的江南赶了回来。
再等等,三哥你是不是想左了什么事啊!这玩笑,似……似乎开得……真的……稍大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