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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临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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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北国大营内,烛焰跳动,一只小飞蛾误以为那是光明所在,冲过去,被火苗烧着翅膀了才惊觉走错了,但为时已晚,一股轻微的焦糊声消散在空气中。
烛光下,一柄长剑湛如秋泓,映照出剑主人幽黑而跋扈的眼瞳。
“云出岫,你自己送上门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这次非活捉你不可!”原逸尘挽出几个灵动的剑花,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营妓之子而已,只会跟他的生母一样卖弄美色,怎配与他平起平坐?
几天前就收到内线情报,南国朝廷已乱成一锅粥,除了二皇子云出岫与过去号称常胜将军的澹台聪,其他人都主张割地求和。而这次领兵之人正是毫无作战经验的云出岫,经验丰富的老将军反而只是他的副将,对此,后者颇有微词。
原逸尘优美的唇勾起一抹微笑,皇子也好,战无不胜的将军也罢,这次遇上我原逸尘定会让你们有来无回!
“澹台将军,你百战百胜的神话将在我这里终结。”原逸尘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瞳中发出狂热的光芒,他似乎预见到云出岫被打败时的惨状。十万精兵对付南国的两万兵力,简直轻而易举。
“这些年你虽然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但澹台聪‘常胜将军’的名号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此人老而弥辣,你不要大意。”临行前皇兄如此叮嘱他。
十五岁就随军出战的他当然不会轻敌,几年前他便在南国军队安插了内线,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内。这些年之所以按兵不动,无非是因为十年前两国签订的盟约。如今十年之期已届,他要攻打南国只须找到一个过得去的理由便可。
突然,案上的烛光剧烈地跳动一下,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原逸尘面前,一脸谦恭。
原逸尘似乎早料到他的来访,视线由宝剑转移到那人脸上,那是一张放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平凡的男人的脸。原逸尘淡淡道:“最近有什么消息?”
男子道:“启禀殿下,这两日澹台老将军和南国二皇子的矛盾越发尖锐,老将军认为二皇子并无实战经验,因而从不听取他的指令。二皇子则坚持认为他才是这次战争主帅,故而也不愿听取老将军的意见。”
原逸尘面无表情,道:“再探。”
澹台聪老奸巨猾,就算对皇帝的儿子看不过眼,毕竟是南国老臣子,他果真敢公然与云出岫作对吗?
原逸尘收剑入鞘,不管怎样,对于胜利他志在必得。
几天后,又有探子来报:“二皇子云出岫与澹台老将军当着众位将领的面吵起来了,原因是二皇子要犒赏三军,但老将军认为战争在即,饮酒容易误事……”
“后来怎样?”
“在澹台将军父子的坚持下,二皇子的命令未被执行,二皇子躲在自己房内生闷气。”
原逸尘眼中闪过一丝嘲笑:“这的确有点像他的风格。城中粮草囤积情况如何?”
“启禀殿下,城中粮草还可供半个月,这几日老将军又派人在城外附近山林中向附近山民收购,但因时值隆冬收获并不大。”
原逸尘大袖一挥:“你去吧!再有消息及时来报。”他最初计划探明南国兵营粮草囤积地后一把火烧掉,但苦无机会,只得另寻对策了。
又过几日,南国军营内似乎出现大调动。原来,云出岫自驾临兵营便主张大军攻打北国军,澹台父子认为敌众我寡不可冒进,须从长计议。云出岫认为澹台父子有心与他过不去,加之两人一直意见不合,便借口撤掉了澹台聪的副将之职。澹台聪性格刚烈,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一怒之下班师回朝了,如今留在南国兵营的兵力不到原来的一半。
原逸尘狐疑道:“这也未免太过儿戏。澹台聪这么做就不怕回去被杀头吗?你且查清楚了,他是真的班师回朝还是另有部署。”
是夜,原逸尘换了夜行衣,骑上神驹踏雪胭脂马往南国大营所在地北土城而去——有些事他必须亲眼看到才能相信。只觉两边树林飞速往后倒,不肖半个时辰就到了北土城外。
城墙上燃着火把,一队队巡逻兵扛着武器走过,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军队调动过的痕迹。
将胭脂马留在树林中,原逸尘提起身形,几个纵跃后抵达城外,藏身于城墙上一块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他安静地等着,趁巡逻兵换班的短暂间隙潜入城中。
看到城中光景,他脸上不觉露出一抹笑意。这哪里像一个军队,分明是一群乌合之众。空气中弥漫着烈酒和烤肉的香气,士兵们醉得东倒西歪,有的还唱着思乡的小曲儿。对付这样的敌人还须用十万大军?
士兵醉成这样,云出岫又去了哪里?
根据内线情报,原逸尘轻易便找到了主将的房间,那里是唯一还有士兵把守的地方。房间里传出一个醉汉的咕哝声,似乎是云出岫:“澹台聪那个老匹夫,他以为没了他我就打不了胜仗了不成?”
另一个男子在旁安慰他,声音听着有点耳熟,该不会是那个总是衷心得像条狗似的守在他身边的秦冲吧?
云出岫犹在咕咕哝哝:“冲哥,你听着,我这次一定要打败原逸尘一雪前耻,我还要杀了他……嗯,不,看在令尘哥哥的面上,我会留他一条性命,但他必须向我道歉。”说着,他咕咕而笑,似乎醉得不轻。
原逸尘心道,是么,打败我?或许,我也可以看在皇兄的面上饶你一命呢,只要到时皇兄肯替你向我求情。
云出岫呜咽道:“他们,他们都瞧不起我,只有冲哥你最好。”
秦冲叹息一声,道:“殿下言重了,保护殿下本是秦冲的职责所在。明日还要练兵,殿下还是早点安歇吧!”
“若是这次败了,父王、父王他一定会杀了我。澹台那个老匹夫,自以为功劳大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绝不会、绝不会轻饶……他。”
过了一会儿,鼾声渐起,秦冲叹息一声。接着,房间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之声,想必他在收拾残局。
原逸尘看一眼手中宝剑,若是此刻冲进去斩下云出岫项上人头,那么不屈一兵一卒便可取胜。但有秦冲在旁,万一打草惊蛇反倒不好。
“属下这就去取些水给殿下梳洗。”
门帘挑起来时,原逸尘急忙闪到暗处,只听秦冲叮嘱门口两个守卫:“我去去就回,你们守好殿下。”
看着秦冲的背影消失在甬道尽头,原逸尘悄无声息地来到两个守卫面前,不等他们出声便先后扭断了他们的脖子。掀起门帘时,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对面床上有个人背对他而躺。
原逸尘向前走了两步便顿住了:万一这根本不是云出岫,自己岂非中了人家的瓮中捉鳖之计?
这时,床上的人忽然翻过身,双目微眯,笑道:“你是谁?”
原逸尘微微一怔,这确是云出岫,但神情却与他之前见到的全然不同。眼中锐利全无,或许因醉酒之故,双眸中氤氲着一团水汽,脸颊处是一团酡红,风流妩媚。
一刹那间,他忽然明白为何皇兄会对一个男子动心。
见对面的人不回应自己,出岫微微皱眉,又问了一句:“你是谁?为何会在我房中?”
为何在他的房中?这个问题忽然将原逸尘唤醒了:仇敌就是仇敌!哪怕这人只是一个绣花枕头,却也是北国的死敌。
他拔出了宝剑,寒澈的剑身上映出了他的脸。这一剑只要刺下去就不但赢了这场战争,也彻底解决了皇兄的难题。
只见寒芒乍现,宝剑夹裹着劲风刺向了出岫的咽喉。
那人真的醉了,竟然不知道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