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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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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的午夜,刺客找到我们住宿旅店,祀翼机警地带我从窗口脱逃,骑上战马连夜逃出城镇。
一直追到两国交界的平原,刺客们才撤退。脱险后,我们一头栽倒在草地上,累得睡死过去。
……那天,我们第一次一起伴随着日出醒来。
不断被追杀的我们,不得不在各个国家间辗转,恐惧和疲倦的侵蚀是逃不掉的,但作为回报,我们终于夺得了只属于我们的自由。
四个月后,我们回到了自己的国家,混杂在平民们中的我们,除了过人的外貌之外并无特殊……一直到国王发现我们。
我和祀翼被带去祭拜前代国王和王后,站在墓碑前,那一年间曾经历的种种,被召回,成为继承者,双亲逝世……漫长得难以置信的一年。
明明已经忘却的一切,又重新回到我的记忆里,晶莹的水滴在干涸的地上留下两个水印……祀翼哭了,而我却没有。
皇宫内,左右相邻的公主卧室里,到了午夜,其中一间总会空无一人,而另一间则沉睡着两位公主,那时的我们都已经无法再次独自入睡。
被接回来后,祀翼很快地适应了贵族的奢侈生活,应对起蜂拥而至的贵族们比我更游刃有余,甚至还替我挡下了所有的交际应酬。
忘却被暗杀的恐惧,摆脱半夜的惊醒,闲暇时散步游玩,无聊时举办宴会,尽情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一切都像不切实际的梦境。
在18岁的生日会上,面对国王突如其来的求婚,我手忙脚乱地拉起愣在一边的祀翼逃出了会场。
竟然……我,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你会答应么?”祀翼抱住我的手臂,不安地问。
“……放心,”这看似孩子似的举动,让心脏狠狠地疼了一下,“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这算不算谎言,我不知道……
只是,一个月后,我和国王订婚的消息传遍了临国。自那天起,不安与彷徨开始从胸口莫名地蔓延、渗透……
背靠背,温暖依旧,却看不清对方;原本相同的感应日益模糊,像是被极薄的沙层若有似无地隔开。
我做错了么?
我不是没有离开么?
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么?
可为什么还是觉得你……越来越远……
不久之后,皇家墓室被盗,消息震撼了全国。
据说,犯人被发现时正抱着一堆珠宝呆坐在棺柩边,没有任何反抗地束手就擒。
在大殿审判上,那人不停地喃喃自语,“没死……还……活着……没死……”
无论问他什么,都只是自顾自地重复同一句话。
当士兵将他押出大殿的那一刹那,他夺过士兵腰间的剑,不留余力地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四散的血液溅到红色的地毯上,还依然能分辨出鲜亮刺眼的赤色血迹。
入夜后,我和祀翼没有入睡。
肉被剑锋斩开,血液从动脉中涌出时,甚至还有‘噗噗’的声音;红色的地毯上还留有干涸了的黑色血块,撤走地毯后,大理石上的血迹随处可见;而他重复着的那句话,更是一直在脑海中盘踞不散。
我拉紧裹在身上的被子,试图抵挡住莫名袭来得不安。
“很在意?”沉寂的气氛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不答自知。
祀翼翻身面向我,勾住我的脖子拉向她,“没事的,我会去弄清楚。”
“要去也一起!”怎么能让你独自面对,你现在也很害怕吧。
“嗯,好。”又搂紧了些……为了抵御心中的恐惧。
子夜时分,我们费尽周折逃出王宫,借着公主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走进墓室。
墓室内一片狼藉,搁在一边的棺盖上,橇痕随处可见。
战战兢兢地凑近棺柩……
“这个……究竟是?!”眼前的景象让我们不寒而栗。
“这,怎么?这不可能啊!”
棺柩里两人安详地躺在那里,烛火被风吹地摇曳,微弱泛黄的烛光,在原本惨白的脸上染上了虚假的生气。只有雪白的嘴唇,在烛光的映衬下缺乏了活人的樱红。
“他们竟然……还活着?”祀翼惊讶的语气里,无疑地,掺杂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伸出手,抚上那两张记忆中的脸。
水雾凝结成一滴,沿着脸颊滑下。“父王、母后,我回来了。”
“啪!”我抓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地从棺柩中拉出来。
“我们的父王和母后已经死了!” 大声地吼她,也是为了让自己清醒,“而且,就死在1年之前。”
是被亲情所迷惑了吧?我也是啊。但是,我们必须……坚强。
“我明白……对不起,姐姐。”失焦的瞳孔再次凝聚起来,深深地呼吸。
我甚至能感觉得到,那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的疲惫。
压抑着体内翻覆的某些东西,转向看守墓穴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听他语无伦次地复述着当天的情形,简直是一头雾水。
只有一点,我们清楚明白地意识到了,有人故意向要封锁消息——针对我和祀翼。
接下来,面对我们毫不客气地加压,可怜的守墓人只能支支吾吾地答非所问。
这对我们真的十分重要,即使是要这样逼迫一个局外人。
“夜晚的探险该结束了,两位公主殿下。”国王的侍卫在最紧要的时候,很不适时地闯了进来。
“有事么?”祀翼栏在门口,试图阻止他继续前进。
“国王亲自来迎接两位公主殿下回去,请跟我来。”他恭敬地鞠了一躬,示意我们离开。
我转过头,走到棺柩边,伸出手摸了摸里面的两具尸体。
走出墓室,马车的灯亮得炫人,衣着华硕的国王坐在里面,像是等着我们走进里面。
一瞬间,我想我们看见了世界上最华丽的牢笼。
而现在的我们,只是怀着相通的心事,低下头走进里面。
坐在马车里,我和祀翼都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父母的尸体,是足以使人冻伤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