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番壹.既生瑜何生亮 ...
-
心中鸿愿虽未完，诸葛亮终至大限，他抬首望向天际，见自己的那一颗将星黯淡无光，与数十年前江东那人一般，摇摇欲坠。“终于…到了么…”
意识抽离，他听到身后姜维惊慌的呼唤，却已无力应答。纵使姜维箭步赶来，亦挡不住他倒下的身躯。再睁开双眼时，人已在帐内，榻前跪着许多将领。
诸葛亮知晓此刻便是他最后清明之时，努力吩咐布局，又交代了身后之事。姜维等人含泪听着，突见他伸手向上，似是想握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砸向榻沿，姜维忙上前接着，紧紧握在手中。
本想寻问丞相还有何事未言，却见其目光朦胧，姜维心下一紧，泪先落下。诸葛亮此时神智已不甚清醒，只嘴里不住念叨:“这里，太远…太远…”
“丞相！丞相！”耳畔姜维等人撕心裂肺的喊叫终渐渐远去，诸葛亮的最后一丝魂魄散去之时，脑海中仅存一言:公瑾，这里，离你太远…
姜维正于帐内为诸葛亮整理身后之物，当他小心地帮诸葛亮换着（zhuó）干净青衫时，一块素白蜀锦飘落在地。姜维连忙俯身拾起，拂去其上所沾尘土，本欲放回原地，然终是少年心性，忍不住想看看自家丞相贴身携带何物。
他动作轻柔地打开蜀锦，只见十个墨字陈列于上，显得蜀锦越发苍白。那两列字明显不是一人所写，但虽字迹不同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下面四个字姜维敢肯定那绝对是自家丞相所写，笔画遒劲又透着飘逸，犹似青竹。而上面六字倒是他从未见过的笔迹，娟秀清奇，宛若风荷。两种字体皆行云流水，看着十分相配。
姜维将十字看罢，脑中闪过一丝什么，终究不愿多想，只是仔细地叠好蜀锦，重新与诸葛亮贴身放置，踱步去取来这些年自家丞相一直带着却从不弹奏的琴。
一旁的魏延看到姜维方才打开了蜀锦，又见其愣怔片刻，觉得好生奇怪便向姜维发问:“喂，伯约，上面写了什么？…伯约？伯约！”并不理会魏延在身后的絮絮叨叨，姜维闻言仅眉间轻皱，趁着诸葛亮身体尚未僵硬，将那把琴放在他怀中，又让他双手覆在琴弦之上。
而魏延本就是个急性子，姜维久久不回答一时更激起他的好奇心，正欲上前就被马岱扯住了臂膀，“罢了，文长。想来那是一些机关要术，即便看了，吾等也是不懂的。”“什么啊！丞相…”魏延不相信马岱所言，刚要与其争辩，便闻一声清冷之音。
“下葬吧。”魏延马岱二人皆转头望去，姜维尚显稚嫩但格外冷静的面孔入得眼来。马岱心中欣赏，喃喃道:“不愧是丞相亲自教导的人。”魏延不置可否，平复下心情，直直地注视着榻上之人，仿佛只是睡着，那样平静安详，却已没有气息。
时建兴十二年秋八月二十三日，蜀相诸葛孔明薨，葬于定军山。
撤军归返时，姜维忍不住回身远眺，虽看不见武侯之墓心里却仍旧翻涌着哀痛。蓦然，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丞相的音容，明明在前几日，还与他谈笑的人，怎的就这样逝去了…
“伯约可有心爱之人？”那日闲暇之时，诸葛亮立于微风中，背影颇显落寞。姜维虽觉自己所感有些奇怪，心下倒也没去深究，“维…维…”“呵呵，有便是有，这般扭捏却是做甚？”
诸葛亮听着姜维半晌未能说出个完整字句，笑着摇头，回身看向一脸不好意思的少年，唇边仍带笑意，认真询问:“若是伯约心爱之人乃别国重臣家眷，而那一国终将成为敌国，伯约会如何取舍？”
受其影响，姜维亦严肃起来，皱眉思虑，良久，才给出答案:“若是如此，维便斩断情缘，此生再不与其相见。”闻言，诸葛亮笑意渐浓，眸中却隐有水光，“当真还是年轻之人啊…”似是叹息姜维所言又似感怀自身往事，轻语细言随风散去。
那时姜维只认为自家丞相是随性所问，现下终知晓其为何有此感叹。世人皆言江东周郎与丞相关系甚僵，至死仍叹苍天“既生瑜，何生亮”，却不想他竟另有一番意思。
那一方素白蜀锦之上，将二人知音本色尽展，分明是那样要好的人啊…姜维强忍住即将落下的泪，心中感慨万千:若是重来一次，丞相您又会如何取舍？
“既生瑜为吴，何生亮为蜀…”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番壹.既生瑜何生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