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罪与罚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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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秃鹫沙哑阴郁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的家人都不在了，一直被教导的一切也都颠覆了，于是我伪装成街头的流浪汉四处打听。我被赶出教堂的收容所，被呼来喝去，去悄悄探听大人物的讲话，这些经历让我清楚地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当我自证身份的一瞬间，就会被圣裁军抓走处死，绝对不会有任何机会让我申诉冤屈。于是我重新回到了海盗岛，成为黑秃鹫手下的一名海盗。”
“当海盗的日子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也许我生来就适合这一切，刚好黑秃鹫身边有一个黑魔法师，他天赋一般但很学识渊博，只是运气不好，常年被毒素和诅咒折磨得形销骨立、命不久矣，但他还是勉强来得及让我成为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学徒。因此前任黑秃鹫因伤去世时，我很顺利地击败了对手，赢得了继承其名号的资格，从那之后我没有放过袭击任何一个圣廷舰队的机会。”
黑秃鹫语调冰冷地述说着他这些年的经历，将困顿不安和血雨厮杀简单平淡地概括在短短几句话里，如同一副没有上色的铅笔素描画。
没有充实详尽的色彩，却让黑白的简洁线条更加强烈，更加鲜明，充满了让人挪不开眼的神奇魔力。
所有人都默默戒备并认真倾听，这场陈年秘闻，对伊文捷琳等人是用来判断局势平衡的信息，对当年的两位当事人来说，几乎性命攸关。
格瑞菲斯在赛文达主教号事件发生时还小，但事件导致他失去了哥哥，随后圣廷的残酷审判让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家，一路颠沛流离向南逃亡，直到女神之域给予了他庇护。
曾经的故事版本中，他有两个仇人，袭击赛文达主教号的海盗以及颠倒黑白做出审判的圣廷裁判所，如今得知前代黑秃鹫不但没有对运输队下手，反而还救下了幸存者，这让一切罪责都归咎于圣廷。
问题是，圣廷为什么要这样做？谁要为此负责任？
而为此失去朋友的希尔顿大主教，也情绪痛苦地听着当年的往事。他有些混乱地说，“我一直知道圣裁所的态度有问题，但我以为那是因为你的继母是个异教徒，他们才用莫须有的罪名栽赃给你……可真相原来是这样吗？圣裁所冤枉你、把污水泼到你身上、甚至不肯放过你家人，是为了掩盖海军的问题吗？”
“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你明明知道我在哪里，却一次也没来找我！”希尔顿主教痛苦地说，“为什么你不肯来找我，告诉我你还活着！”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黑秃鹫用沙哑的声音回答，话语末尾语调轻轻上扬，分不清他是在真的疑惑还是在反讽。
希尔顿脸色苍白，双唇颤抖，似乎还深深陷在无能为力的痛苦之中。“我知道你没有私通海盗，我不能让那么虔诚善良的你背负罪名，我向圣裁所递交了无数份材料。后来我受到了父亲的警告，让我不要为这件事挑衅教廷的权威，尤其不要为了一个跟异教徒有染的家庭赌上前程。所以跟他大吵一架，独自来到蛮荒大陆，因为黑秃鹫他的活动领域在这里。”
“直到今天，我都以为圣裁所只是让你背负罪名，海盗黑秃鹫才是真正夺去了你的性命的人。他是你死亡的罪魁祸首，为了给你报仇，我可以连性命都不顾。”
“哦？你为了给我报仇，可以连性命都不顾吗？”黑秃鹫平缓的语气中，似乎有暗流涌动。“如果你没有拉拢到我那个还有几分本事的弟弟，拿出我们过去的交情获取他的信任，获得了可以翻转局势的自信，你还有这个勇气以身犯险，出海缉拿黑秃鹫吗？”
希尔顿大主教像是被对方的指责击中膝盖，微微摇晃了两下，“艾登，你在指责我，指责利用你的弟弟？”
格瑞菲斯在旁轻轻叹了口气，“希尔顿大主教，我知道您并没有来我家里做过客，尽管您能够准确地描述出我父亲和母亲的外貌和性格，说出客厅的摆设和书架上的书，还能够回忆起小花园的花木种类。但是，兄长……”
格瑞菲斯的这声兄长叫得很勉强，也有些疏远，“您的这位朋友虽然在是否登门拜访这件事上说了谎，但他能够说出那些细节，说明您乐于向他分享童年家中一切，这能证明你们曾经非常亲密，也说明您的朋友愿意把您分享的回忆仔细地记在心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希尔顿大主教说起的关于您的事情，回忆的细节也好，倾注的感情也好，全部都是真实的，所以我才相信他确实曾是您的好友。”
“还有……”格瑞菲斯露出一个五味杂陈的复杂笑容，“如果不是希尔顿大主教喊出了您的名字，靠我自己的眼睛与记忆，是不可能认出来您是谁的，即使您就站在我面前，即使您确实跟记忆中的父亲有几分相似。”
黑秃鹫布满伤疤的脸孔上，唯一还显得完整的部分是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那瞳孔的颜色极淡，像极了早晨天色刚刚发白时候的天空，又隐隐透着一丝银白的微光。
雷伊尔有些担心地看向格瑞菲斯。从黑秃鹫的态度来看，他们这对继兄弟已经没有任何情感和血缘的牵绊了。
这是格瑞菲斯十几年没见到的哥哥，虽然记忆模糊感情淡漠，但一直想要替他报仇的哥哥吗？
希尔顿大主教苦涩地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的样子，哪怕容貌尽毁，只剩下一双眼睛……”
“你在羞辱你自己，也在羞辱在场的所有人。”黑秃鹫艰涩怪异地笑了一声，“连这位刚成年的小朋友，都看得出来你在做什么——你在抓住最后一根求生的稻草。”
莫名躺枪的雷伊尔在发现黑秃鹫在看他时，急忙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希尔顿主教用深邃忧伤的褐色双眸盯着黑秃鹫，他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上去像是在教堂布道时一样祥和。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黑秃鹫重复了希尔顿的原话，“正因为你说的是真话，才让你想借此活命的卑微打算更加可耻。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你说出来并不是给我听的，是给其他人听的。即使得不到我的帮助，也至少会让那些设伏杀你的人产生忌惮，不是吗？”
“你当然会一直记得我以前的样子。”他继续语气森然地说，“我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你却会记得，是为什么呢？你是靠什么方式记住的呢？从那些年轻的唱诗班孩子中，挑选出那些有着金棕色头发和浅蓝色眼睛，五官相貌跟我七八分相似的男孩子，再把他们偷偷带到你的私人祷告室里，对吗？你就是靠这种方式记住我的吗？”
胃部不适的恶心和血液灼烧的愤怒一起涌了上来，雷伊尔瞬间痛惜起了伊文捷琳这次的刺杀行动的失败。
可惜这次行动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打断，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轨迹。
伊文捷琳实际上已经在准备撤退了。在甲板周围埋伏准备配合的低阶兽人战士，仗着水性好跳海撤离了这艘船，船队其余的船只也早已经调转方向，波涛起伏的海面上不见任何船的踪影。
黑秃鹫出现之后，伊文捷琳尽力随机应变做出调整，也几乎成功了，但黑秃鹫真实身份的揭露，再次摧毁了她成功的可能性。
即使黑秃鹫和格瑞菲斯的兄弟关系看似徒有其名，即使希尔顿大主教和黑秃鹫交谈中透露出彼此之间关系复杂，黑秃鹫心中对当年密友颇有愤恨之意。
情况越复杂，留给她的机会之窗就越小。高阶超凡者之间想要完成夺命击杀，需要提前谋划，需要困住对方，需要实力悬殊形成压制，还合作者需要齐心协力没有阻碍。
这时的伊文捷琳只恨自己没有刺客般一击必杀玉石俱焚的能力，在暗暗下令放弃行动时，伊文捷琳把蕴含着警告和探究的目光投向雷伊尔。
她是在劝告雷伊尔一起撤离，去原先约好的地方跟反抗军的同伴会合。留在这里的高阶者大多掌握了飞行术，而伊文捷琳只会选择带一位飞走，也就是辅助她战斗的阿琪曼，雷伊尔如果要顺海离开的话，当然是越早越好。
虽然雷伊尔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向她辩白证明，比如他绝对没有出卖反叛军的任何事情，但伊文捷琳选择了相信他，或许出于理智，或许出于直觉。
雷伊尔知道自己应该听从伊文捷琳的劝告，但是他做不到。他觉得自己一旦稀里糊涂地做出选择，可有可能提前决定了一些他还尚未明确的事情。
或许……
见雷伊尔丝毫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伊文捷琳只能微微叹息，让她身后的阿曼琪站得离她更近一些，那不是合适的辅助站位，容易受到战斗波及，却更适宜迅速离开的站位。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罪与罚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