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三生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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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龄鹤又惊又叹，按说这天庭天宫应是清净淡泊不过，怎么这五明城倒像是旧时之城郭街市，热闹到不堪？可不奇怪。又乘鹤行了一程路，何真如伸手来拉一拉唐龄鹤的衣袖，笑道：“前头便是紫府宫了。你瞧那云上的一堆人，可不正是来迎咱们的？”仙鹤迅疾，话音未落，仙鹤便在那一班来迎接的众仙官仙吏跟前停住了。何真如潇洒地从鹤背上跃了下来，唐龄鹤也跟着跳下来，循循跟着何真如后头与众仙官见礼。
厮见毕，为首的一位中年美髯须的朱袍大汉和气地笑着和唐龄鹤说话：“还请唐仙友先去吏部司里验明真身，咱们再来说话罢。”唐龄鹤心中“咯噔”一下，竟不知这是何规矩，不免拿眼瞧了何真如一眼。何真如拍了拍他的手，宽慰道：“不妨事。这是旧例，新晋的仙人都得先往吏部司去一遭。”唐龄鹤这才定下心来，点头应了。美髯公便随手点了一名姓辛的主事作陪，吩咐道：“好生送了唐仙友往吏部司去。”他自己迎了何真如到衙门里正堂饮茶。
辛主事绷着一张脸儿，引着唐龄鹤往角门走，一路上冷若冰霜不发一言。唐龄鹤不知缘由，见他态度冷淡，也不愿上赶着说话自讨没趣。倒是被何真如遣着跟上来的接引司令史，面上堆笑，指了指那主事朝唐龄鹤摆摆手，唐龄鹤心内明白，不过笑了一笑，不愿放在心上。进了三重大门，绕了几重游廊，这才到了吏部司门口。唐龄鹤不及抬头看门上匾额，就被众仙吏、力士拥簇着进去了。
进了月洞门，只见两旁游廊，层栏曲榭，院子甚是宽阔，植了两株大树，一人合抱粗细，绿荫蔽日、苍翠欲滴，花有莲蓬大小，重瓣细蕊，莹洁可爱，嗅之有异香。这馥馥的浓香之中又夹杂着一种清冷的淡香，似有若无，引得人不禁留步细玩。院里还种了一些瑶花琪草，唐龄鹤俱不识得名色，也无暇细看，早有司里的堂官仙吏、土地力士迎接出来。
辛主事见人已带到，与那迎出来的主官钟郎中笑着接谈了两句，就抽身告辞而去，也不与唐龄鹤作别。钟郎中丰姿英伟、相貌清奇，只是不苟言笑，将唐龄鹤上下打量了一眼，客气地请进了正堂。正堂中央当地摆着一块等身高低的巨大山石，上头罩着大红缎盘金锦袱，边上摆着一溜玄色乌木桌椅。钟郎中点头致意道：“仙友请往这三生石前站一站。”
他自己择了上首的椅子坐下，几个力士忙抬了一张乌木描金嵌螺钿小方书桌放在跟前，下属仙吏早就捧了仙录，笔墨纸砚放在桌上。唐龄鹤依言走到巨石跟前，心里揣测，这石头唤三生石，难不成真能照出前生、今生、来生不成？一切安排妥当，自有仙吏走到石头背后将锦袱拉了下来，露出光如明镜，精莹四射的一块大宝贝来。
唐龄鹤迎面一照，身姿面容俱映在镜中，栩栩如生，纤毫毕现。唐龄鹤又不是第一次照镜子，仍觉得镜中的自己十分地新鲜，忍不住眨了眨眼，镜中的唐龄鹤头上梳了个髽髻，脑后青丝披散，也跟着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空白之处慢慢地蝌蚪篆文浮现在镜面上，唐龄鹤一个字也辨识不出来，只听身旁立着的一位仙吏朗声念叨：“唐龄鹤，无字，南瞻部洲华国丰州彰城人氏，三世善人，活人性命，济众甚逛；累世修行，分属玄门、入吾道宗，功德圆满，应霞举飞升，脱凡超俗，入我仙门，归我仙宗。”
钟郎中把白玉朱笔悬立于神仙簿子之上，双手不去扶他，那仙吏念一句，朱笔便跟着行文记录一句，不多时，便已将一页纸记满。仙簿无风自动，翻到下页空白之处，朱笔又接着记录起来：“前前世庚辰年戊申月肃州大旱，唐仙捐百万家资亲往陕北赈济灾民，共活八千人命。……共活一万三千八百八十二人命。前世丙午年庚午月於黔州、丰州、云州三地开设施药局，延请名医，广施丸药，救济穷苦，泽被众生。……共活五千一百人命。今世已丑年丁卯月丁未日，唐仙于丰州城郊瞿溪搭救二溺水小儿性命。……戊辰年甲午月，唐仙于丰州城内留任巷勇斗残暴，挽三人于性命危急，统活十八人命。”
唐龄鹤听了，唯有点头叹息，不想前世功德竟遗泽今世，不然也没有如今这样的造化。又觉可怖，不想冥冥之中，上天皆有计数阴阳、统筹善恶，不是没有应报，只是还未到应报的时候。他素来对神鬼之说不过半信半疑，如今倒容不得他不信了。一时又疑，若真是梦，未免也太荒诞可笑了。那仙吏还不曾念完，三生石面上一直有文字浮现，不过是记录他三世里头做过的善事，诸如助人钱财以资家贫，替人奉养亲老，乃至劝人向善等事，十分繁琐细碎。
堂上诸仙面上却无一点不耐，连钟郎中坐着也不曾发呆出神，而是凝神静听了、好容易才将这拉拉杂杂的一大堆念完，堂上顿时静了下来，那朗诵的仙吏瞧了听住的钟郎中一眼。钟郎中这才起身，虽然未曾展露笑颜，面上神情却柔和许多，走到唐龄鹤面前诚挚道：“原还不知唐兄是这样的至诚君子，真是失敬了。果然唐兄该有这一段成仙的造化，这下那起子小人嘴里也嚼不出什么坏话来了。唐兄虽不曾修道，却自然是我辈中人。”言语中竟是对唐龄鹤大为推崇。
唐龄鹤心中惊诧，面上却谦道：“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曾做过的？是前世修来的福，单我今世，有什么了不得的功德不成？当不得上仙一句‘唐兄’，上仙快别羞我了。”
听他的话锋，倒像是有人对他封仙不满似的。钟郎中摇头：“不是这话。什么前世今世？还不都是你自己？前世的你便是今世的你。总归是有仁义的君子行事。圣人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又说：‘见贤思齐。’唐兄这样的君子如何当不起我这句称呼？虽然我年纪大些，可不过是白长的罢了。”
唐龄鹤心里虽不认同，但也不能和钟郎中分证，只是含笑再三说了：“当不得”。钟郎中却是有一股呆气，执意不肯改口，又叹赞了一回唐龄鹤的事迹，才想起正事来，指点唐龄鹤道：“唐兄，请将手掌往这石面上一合。“唐龄鹤依言合了，半晌听见钟郎中讲：“可以拿开了。”
这才把手一拿开，便看到石面上白光大作，镜面波纹荡漾开来，突然从石头里掉出一块晶莹剔透手掌大小的琉璃玉佩出来。钟郎中眼疾手快，弯腰捡了递到唐龄鹤手中，说道：“这便是唐兄的仙凭了，有了它，在天庭各处行走倒还方便些。唐兄可要收好了，这宝贝虽然不容易丢，若是丢了倒是一件麻烦事。三生石断不肯给第二件仙凭，到时还有得磨呢。”
唐龄鹤才接到手中，那琉璃玉佩顽皮地在手上跳了两跳，便自动钻进唐龄鹤腰上悬的龟袋之中。唐龄鹤见了有些惊奇，钟郎中淡淡道：“这仙凭可认主呢？唐兄闲了，不妨往绣楼里去一趟，给它挑个合心意的荷包，毕竟龟袋也不是装仙凭的。譬如我的仙凭，它就偏爱粉色绣鸳鸯戏水的荷包。”说着，钟郎中还指了指他腰带上悬着的粉色云缎销金嵌宝点翠荷包。
唐龄鹤早就见到了，还想着钟郎中的审美如此妙龄少女，可真妥乎？不想竟是仙凭挑的。心内不免暗暗祈祷他的仙凭可要画风正常些，千万莫要挑这类的荷包，他可不敢带出门去。正如此想着呢，腰上的龟袋不耐烦地晃了两晃。唐龄鹤不敢深思，又见钟郎中把仙簿递到唐龄鹤跟前，仔细道：“看看有错不曾？若是没什么错漏，就在篇尾画个名字，也就完事了。”唐龄鹤一目十行看了下来，和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并无两样，遂提笔在篇尾上题了名字。好在他从前练过两年书法，不然这会儿都不敢拿毛笔写字了。
钟郎中略略翻了一翻，并将仙录收到袖子之中，亲自送唐龄鹤出门，淡淡道：“这会儿我也不空留你了，打量你也没甚功夫，还有好些正事不曾干呢。待你安顿下来了，我自上门去瞧你。”这话说得平易又亲热，几乎不像是钟郎中的口吻，不见他旁边的副官使劲看了钟郎中两眼。
钟郎中又悄悄附耳道：“礼部祠祭司的白郎中是我至交，他跟我一样的脾性，必然对你青眼有加，说不得还要亲自教你朝礼，你大可放心。”唐龄鹤将头点了两点，还未答谢拜别呢，侍郎那里又派了两个仙吏来催促，说不得拱拱手，一溜烟似的的被众仙撮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三生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