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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杏花疏雨(2) ...

  •   “这曲子弹得尚算熟练,唯缺了几分韵致……”西门如醉骤然闻得一句清亮女声自身后传来。

      此人所言,竟与他心中所想殊无二致。
      斡身看时,见那话者乃是一位姿容清丽的年轻女子。

      西门如醉唇角微勾,眸光里传递的信息是“英雄所见略同”。清丽女子亦报以淡淡的微笑,将“荣幸之至”四个字书于清凌目眸,投向对方。

      短短弹指间的眼神交流,西门如醉已觉与这女子投机,生出结识之意,遂向对方做了一个简短至极的自我介绍:“西门如醉。”说完嘴角又上挑了几分。
      “许芳韵。”对方亦以最精简的三个字回应了他,笑意更深。
      接着二人撇下路人甲和路人乙,到一旁畅谈去了。

      西门如醉雅擅音律,弹得一手好琴,许芳韵亦是精通乐理、擅弄琴筝,是以经过一番聊谈,二人皆有相见恨晚之感,很快便引对方为知己。

      “知己”了没多少时日,西门如醉对她“知”出了更深层次的感情。

      那一日,他将新谱的曲子奏与她听。她听罢,对其赞不绝口。他谦虚了几句,遽然话锋一转,道:“我……中意你。”

      ‘他这话题转换得着实突兀。倘是其他话题,转换得突兀些倒也无妨。单单是向心上人表明心迹,这等重要的话语,怎么能没有一点儿铺垫便乍然而至呢。许芳韵会不会被吓着?抑或是觉得他诚意不足?甚或……只当此言是他无意的一句玩笑?’听得故事进展于此,杳杳不觉颇感担心。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纯属多余。人家许芳韵面对这无兆而至的表白,只是怔了那么一怔,怔完之后便垂了头细声应他:“我心亦然。”

      我心亦然。再明白不过了,这是答应了呀!

      西门如醉得此回应,极是欢喜,即刻取下脖颈上配着碧玉坠的链子,往对方脖子上一套。对方亦赠了随身的玉佩与他。如此,双方便算是定下情了。

      ……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去年的九月。

      夙城每年九月份皆要举办一场琴艺大赛。这个“每年”,其实也只“每”了八年而已。自从八年前第一届琴艺大赛举办之后,这项赛事便成为了夙城人民延颈鹄望的一场盛事。

      左不过一场全国各地并不鲜见的琴艺竞技罢了,为何反响恁般热烈?
      其中自是有由头的。纵观别处的同类赛事,参赛者们弹奏的尽是那些个陈曲滥调,无甚新意。而夙城的琴艺大赛却明确规定只能以新曲新调参赛,即参赛者所演奏的曲目必须是自己所创作的尚未问世之作。如此一来,夙城的琴艺大赛较之别处的同类赛事,便犹同一道新鲜菜色比之一堆腻味菜品,自然更胜一筹。

      连带那拔得头筹者所获殊荣亦是更胜一筹。于别处的同类赛事拔得头筹,左不过冠个“某某大赛魁首”之称,然于夙城的琴艺大赛夺魁者,却被尊以“琴圣”之称。
      “琴圣”嗳,听着忒金光闪闪了,比甚么“某某大赛魁首”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

      去岁的“琴圣”不是别人,正是西门如醉。

      孰料这位“琴圣”却是琴坛得意,情场失意。且,这失意的速度忒快。
      大赛翌日,他与许芳韵故地约见。女方迟至甚久,然他并未介怀,仍以笑脸相迎。迟到的那个反阴郁着脸一言不发,只将他相赠的那条配着碧玉坠的链子往他脸上一摔,便转身离去。
      他一时懵了。待反应过来,已不见对方踪影。

      西门如醉一头雾水,不解她缘何说翻脸就翻脸。不,是甚么也没说就直接翻脸。单单只是翻脸也就罢了,兼带着将这定情信物归还是甚么意思?

      ‘她莫不是……要与自己一刀两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忙前往许芳韵的居所,意欲将缘由弄个清楚,从而得法挽回。
      但对方未给他这个机会,宅门紧闭着拒绝相见,任他在大门外站到天黑,也没给开门。之后他亦多次访至,许芳韵俱是闭门谢客,后来干脆迁了居处,令他无处可寻自己。

      西门如醉心间郁郁,每年必办的生辰宴也无心置办了。宇文旭问及生辰宴之事,得知他打算将其取消,便与之道:“年年皆置办生辰宴,今年成了‘琴圣’,反倒不摆宴了,这算怎么个事儿?你嫌麻烦?不若交由我操办,我保管办的不比往年差。”他便随宇文旭去操办了。

      过了生辰,他原本郁郁的心变得更加郁郁。
      倒不是这生辰宴置办的不好。相反,宇文旭将它置办得很好,比往年都要盛大,倘若没有横生那段枝节的话,这场筵席简直可以作为典范了。

      出了怎样的岔子呢?

      原来,筵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许芳韵的侍女突然闯了进来,指着西门如醉的鼻子大骂,声称其夺魁之作《杏花微雨》原本是许芳韵所作,被他窃袭了去。

      故事发生这样的转折,是杳杳始料未及的,她心中急切想知道此事接下来如何发展,奈何宇文旭偏偏于此处戛然而止。
      如若这是一段评书,无疑是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停在这个节骨眼上,着实吊人胃口。幸而这不是评书,不然那说书人势必要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欲开口催他分解,却见对方的眸光垂驻于桌上的青花瓷盏上。

      ‘原是渴了。’杳杳心间暗道。便将那本是追问剧情的问句易作殷殷关切之语:“宇文公子叙了许久的话儿,想来是渴了罢,这茶是半个时辰前沏的,恐是凉了,我且为公子再沏上一盏……”说着站起身,伸手要去取他跟前的青花瓷盏。

      “这茶,尚是温的。”宇文旭一只手抚上瓷盏外壁,眉目轻舒,“便不劳烦秦姑娘再受累一趟,我且饮了。”话音委地,他已将那茶盏离桌端起。

      ‘左右已然将手伸出去了,若不做点甚么,岂非白伸一趟?’杳杳心下如是忖着,悬置于桌案上空的手遂调转方向,将另一只青花瓷盏端了起来。盏壁,微温。

      落座,坐定。正欲揭开盏盖一口闷,但见对方轻轻掀开茶盖,慢条斯理地撇开茶汤上的茶沫儿……

      “杳杳,你可知道你喝茶的形容,与街尾那条巷子里那个打铁的老汉,是一模一样的。”杳杳蓦然忆起这样一句话来。她尚记得四月这般与自己道时,脸上端着一副甚为嫌弃的表情。
      她当时的反应是:“你没事儿观察打铁老汉喝茶的模样儿作甚?”结果招来对方的一记眼刀:“这不是重点好么。”

      杳杳那时不以为意,此刻却深以为然。‘自己平回饮茶的形容,岂止是像打铁老汉,简直与野蛮人一般无二了。’遂依样画葫芦,学着宇文旭的样子,缓缓揭开茶盖,用茶盖在茶水上刮了几下,然后……一口闷。
      在她一口闷的同时,宇文旭亦颇显优雅地抿了一口茶。在她“咚”一声放下已然空却茶汤的青花瓷盏之后,他方轻轻将尚余半盏茶液的同式样的瓷盏置于桌上。
      对比如斯强烈,真真让人自惭形秽。

      在已觉自个儿“形秽”,还没来得及“自惭”之际,她猛然意识到一件事——适才自己喝进肚里的茶,是凉的。
      虽然那瓷盏尚有余温,但盏内所盛的茶水,的的确确已然凉透了。想来宇文旭亦是被那盏壁的温度所欺骗,误以为茶水还温着,便就着饮下了。

      于她自己来说,倒是不打紧的,无论是热的温的凉的,她尽能将就。可观之宇文旭饮茶的那一派儒雅,八成对此是讲究的罢。暂且不说他是否于此讲究,只说让客人饮冷茶这做法,总归算是怠慢了的。

      思及此,杳杳立时面露歉色,呐呐道:“委实对不住,这茶……”
      “这茶尚温。”宇文旭不待她说完,再度端起将将放下的瓷盏,复啜了一口茶。

      对方所言无疑是句谎话,因着两盏茶原是一道沏下的。对于他向自己撒这谎的端由,杳杳作了如下两种揣测:其一乃是宇文旭意欲消去她的歉然之意,便谎称自己那盏茶仍是温的。其二则是宇文旭念及“茶尚温”这个结论是他自个儿在饮茶前摸着茶盏做出的判断,故认为倘若此时承认那茶原是凉的,便是自个儿打自个儿脸的行为,遂犟着嘴坚持“这茶尚温”,为了增加可信度,还复饮了一口。
      前者是为了全她的面子,后者是了全他自个儿的面子。

      杳杳尚在纠结他究竟是为了全谁的面子,对方已转移开话题,道:“我……言及何处了?”
      “言及……茶尚温……”她显然误解了宇文旭问之所指,生生将话题又拽回到茶温不温上面去了。

      宇文旭愣了瞬许,随之似笑非笑道:“我是说……西门兄那桩事,言及何处了?”
      杳杳脸上一副“原是在说这个”的表情,忙回应:“言及……许姑娘的侍女大闹西门公子的生辰宴,并宣称西门公子拔得头筹的那阕《杏花微雨》原是出自许姑娘之手……”答完对方所问,她紧接着抛出一问:“在场宾客可相信那侍女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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