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爱》蓂葭

2、第二章

　　4、飞升
　　事实上我并没有吃到肉，龙驭说修仙之道必须清心寡欲，所以我啃了几百年的果子，让一条蛇啃果子，恐怕也只有那个跳脱飞扬的青年才能做的出来，直到我飞升之后才知道原来神仙并不是全部吃素，就比如龙驭，其实他每餐无肉不欢，茹素只是在我面前做做样子。
　　我暴跳如雷，那厮慢条斯理地顺我的鳞片，他说，沫沫你是在太好骗，居然几百年都没发现。
　　我并没有真正生他的气，就算有农夫和蛇的故事流传万家，其实我们蛇族也是知恩图报的，我怎么会真的怪自己的恩人。
　　五十年，第二次修行我仅仅花了五十年的时间便重新化形，华光闪烁后变成一个绿衫绿裙的小小少女，毁掉修行的那一刻起我便等于重新活过，如果不是另一半的仙家血脉，我恐怕早已经死了，自堕毁行，十人九死。
　　为了庆贺我的化形，龙驭特别许给我一个愿望，虽然我对他的那个愿望嗤之以鼻，但不得不说在修行这方面龙驭帮了我很多，他是仙，真真正正货真价实的神仙，因为我身上微弱的仙气让他以为我是谁不小心遗失的仙宠，领回在凡间的宅邸给养了起来，他说自己是一方土地，可是谁家的土地有那样的气度非凡？
　　他说，很少见这么漂亮的小蛇，而且仙气纯正，将来必成大器。
　　我嗤笑：“你一个小小的土地就能看出我将老必成大器？”
　　“自然自然，我练得火眼金睛，可不是一般的土地呢。”
　　成不成大器我不知道，但是五百年心无旁骛的修炼，我迎来了飞升的天劫。
　　水桶粗的雷电狠狠霹在身上，第一击就让我现出了原形，整整九道天雷，我被劈的皮开肉绽，最后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候我看到龙驭的身影从下面飞上来把我护在身下。
　　一声嘹亮的龙吟响彻天空，我看到龙驭手腕上显现出的金色鳞片。
　　五爪金龙，最尊贵的存在。
　　尊贵的龙驭，在人界一留五百年。
　　我跟在龙驭的身后踏上九重天，祥云缭绕，金碧辉煌，这是完全不同于妖界的另一方天地，这里安宁，祥和，也......伪善。
　　尽管不喜欢那一方天地，不喜欢这方天地里的诡异气氛，可是有凤眠啊，这里有凤眠。
　　虽然在我飞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凤眠，也是，高贵的二皇子，怎么是刚刚飞升的小仙能见得到的呢，但是每到我想到我站在和凤眠相同的土地上，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便觉得见不见面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我真的爱凤眠，还是我需要自己爱他。
　　那天我跟在龙驭身后参加一个宴会，毫无预备地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凤眠，他看着站在龙驭身后的我，用完全陌生的眼光。
　　直到龙驭把我扯出来，淡淡的吩咐我：“祭沫，过来见过二皇子。”
　　那时候凤眠才一脸恍然地指着我说：“原来是沫沫啊，好久不见。”
　　我向他屈膝行礼，低眉顺眼地像是一个普通仙娥，曾几何时，那个妖界骄傲的小公主也学会了忍耐，龙驭揽着我笑的骄傲，他说：“我家的小仙宠才五百年就飞升了上界，天资聪颖啊。”
　　没有传说中的天资聪颖，只要是肯努力，再愚钝的资质都可以做到，我把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部用来修炼，还是跟不上时间的脚步，五百年，太久的时间，凤眠终究还是忘了我。
　　他的笑容依旧温柔，但是眼中却不再有我。
　　5、自缢
　　龙驭是大皇子，完美的继承了天帝的五爪金龙血脉，血统高贵，母亲的出身也高贵；凤眠是二皇子，母不详，血统不详。
　　帝位的争斗从一开始就存在，凤眠经常过来看我，带各种各样的小礼物，烹茶煮酒，好像又回到了在妖界的那些日子。可是却有什么不一样了，言语开始暧昧不明，他的拥抱也有了情欲的味道。
　　我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是温情柔和的，没有被任何欲望沾染过的痕迹，那样温暖的眸光，我知道，他还是原来的凤眠。
　　直到那一天，他拥着我倒在身后的床上。那时候我才微微迷惑，他，真的还是我爱着的那个干净清澈的男子吗？
　　每一个女孩子都有一个梦，梦见自己的真命天子骑着白马过来迎娶自己，女妖也不例外，当然，做了女仙的女妖也不例外，凤眠这样的男子真的太出色了，那么他来做真命天子的话也再合适不过。
　　可是他不是我的真命天子，那天清晨，凤眠踩着祥云出现在我的窗前，他很忧伤地说：“沫沫，我要迎娶龙族的公主了。”
　　“为什么？”
　　“龙族公主血统高贵，你知道，我的血脉不纯，即位的可能性很小，只有娶了公主才能得到龙族的支持。”
　　我微笑：“好。”
　　他想做天帝，我没有任何资格去阻拦他，总不能让他娶我，将来天帝的孩子居然会是一条蛇吧。
　　他迎娶龙族公主的那天我躲在九重天的琉璃塔顶喝了烂醉如泥，龙驭踏云而来把我抱走，那双漂亮的琉璃色大眼里满满全是无奈。
　　我趴在龙驭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说，龙驭，你当年为什么救我，让我死在那片荒野中，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难过了。
　　“沫沫，我记得你眼中的执着，执着于感情的你有那样漂亮的眼睛，很美很美，千万别让它失去光彩啊。”
　　他抱着我，一个冰凉的吻落在额头，我没有躲开。
　　凤眠成亲的当夜，他踩着百花仙子刚刚布下的露水走进我的房间，他亲吻我的脸颊，说：“沫沫，我爱你。”
　　情深似海。
　　他到底爱不爱我我也不知道，只是那双如水清澈的眸子，从没有过任何波澜。
　　就算是梦也好，让我溺死在凤眠创造的梦境里。
　　凤眠温情款款的拥抱我，他说，沫沫，我想做天帝，我的母亲身份低微，一生下我就死了，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所有人都不看好我，我只能努力地往上爬，爬得鲜血淋漓的也不能放弃。
　　他很忧伤，漂亮的凤眸映着天界澄蓝色的天空，仿佛有水光闪动。
　　他说，沫沫，大哥那么喜欢你，你让大哥把天帝之位让给我好不好。
　　我看着他，许久开口：“好。”
　　我问龙驭，当年我化形的时候你许给我的愿望还算不算数？
　　他说，算啊，一直都算。
　　我说，那你把天帝之位让给凤眠吧。
　　龙驭便不说话了，他沉默许久，久到天空从澄蓝变成金红，最后完全陷入黑暗，他问我：“是凤眠让你来的？”
　　我说，是，我不想看他难过。
　　他说：“好吧，我许你这个愿望。”
　　第二天，大皇子龙驭自缢身亡。
　　我冲进凤眠的房间抓着他尖锐的嘶喊：“凤眠，为什么，为什么龙驭会死？”
　　他依旧淡然微笑：“自古天帝继承人只有一个，如果兄弟多的话，便只能等其余的都死掉，留下的最后一个才能成为太子。”
　　那是最残忍的法则，以血铸就的成王之路。
　　“大哥很喜欢你呢，沫沫。”
　　凤眠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离开，我注意到他换了一身白衣，翩翩而行，宛若浊世佳公子一样矜贵。
　　很干净的颜色，却让我觉得恶心。
　　龙驭喜欢我......喜欢是要拿生命来成全的吗？
　　我牺牲掉一切来爱凤眠，最后却牺牲了爱情。
　　我再也不能见到那个有着漂亮的琉璃色大眼睛的男子了，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毁了吧。
　　身体像是要炸开一样的难过，圣洁的白色神力和阴戾的墨绿妖气纠缠爆发，最后混成一种诡异的颜色，裹挟着强大的近乎毁灭的力量，眉间隐现着纤巧的铃兰，纤指一挥，身后传来一片惨叫声，眼前是血红一片，朦胧间看着凤眠匆匆而来，那一袭白衫，也在赤红的瞳中染成鲜红。
　　他的眉宇间，淡淡的困扰。
　　没有担忧，甚至连惊讶都没有，他大概在想怎么摆平我带给他的麻烦吧。
　　我一步步向他走过去，身边的天兵天将也亦步亦趋的后退，唯有那个男子，清贵高洁，遗世独立，他忽然笑，如水温柔的笑容漾开，他说，沫沫，过来。
　　修长的手臂打开，像是等待拥抱的情人。
　　我跑过去，飞蛾扑火一样投入那个怀抱，眼前的血红逐渐退去，疼痛却忽然蔓延全身。
　　我低头，看到银色的剑锋从腹部穿过，艳红的血染透衣衫。
　　血是凉的，蛇是冷血动物，心应该也是凉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疼呢，不知道龙的血，是冷的还是热的，指间覆盖上墨绿的灵力，我狠狠地向着凤眠划去，温热的液体溅了我满头满脸，却不是凤眠的血，他旁边的一个仙娥扑过去为他挡了一击。
　　“妖仙祭沫，不修清律，迷杀皇子，即刻起剔除仙籍，打入无间地狱。”
　　威严的声音在天际响起，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脚踏祥云缓缓飞来，威压铺天盖地，身边的人尽数下跪，口呼天帝。
　　我冷冷勾起一抹笑容，看着这个制造了这个伪善的天界的尊贵主人，他一挥手，一片璀璨的金光向我袭来。
　　“想要杀本座的妹妹，也要看本座答不答应！”
　　一袭红裳挡在我的面前，我张大眼睛看着那个挡在我身前的纤细挺拔的身影，喃喃开口：“哥哥......”
　　“傻沫沫，过得不好为什么不回家呢？在这里任人欺负......”
　　哥哥弯腰把我抱进怀里，长长的黑发扫过我的脸庞，暗香浮动，真的是哥哥，风华绝代，妖娆无匹的哥哥。
　　6、尾声
　　踏上妖界土地的刹那，我泪流满面，哥哥说，女孩子总要经历伤痛才能成长，痛得厉害了，也就能明辨是非了，既然累了，就回来吧。
　　即使三界不容，我还有哥哥，五百年流离在外，最终还是回到妖界血色的天空下。
　　我不再留恋阳光，不再留恋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