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爱》蓂葭

1、第一章

　　1、祭沫
　　相隔数载，我再次站在妖界的土地上，血型腐败的气息让我觉得异常亲切，当年离开时义无反顾，而如今这里却成为我唯一的栖身之所。
　　妖界的王宫建在鲜血浸润的土地上，用白骨堆砌而成，幽暗华丽，堕落妖娆。
　　三界皆传，这一任妖王太过残忍血腥，只是修了修罗道的妖，怎么会不残忍血腥？穿过阴森的殿堂，我看见坐在王座上的年轻男子，容颜倾世，芳华万千，他轻轻开口，声音宛如罄钟一样华丽，他说：“祭沫，欢迎归来。”
　　眼泪瞬间模糊的视线，哥哥，我错了......
　　我坐到铜镜前，泛黄的镜面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容色妖娆的女子有着碧色的瞳孔，碧色的长发，还有眉心处一朵妖异的铃兰。
　　铃兰遍身是毒，而眉间印了毒草的仙人，便是被三界遗弃的堕仙。
　　是的，堕仙，走修罗道的人大多暴戾偏执，残忍嗜杀，终生与正道无缘，我自毁修行，从头开始重新修练，最终还是躲不过命运，这双手，还是沾上了血腥。
　　我轻轻按了按眉心的印记，悲哀的笑，龙驭，你用生命成全祭沫的爱情，而祭沫，却用爱情去成全凤眠的皇位。
　　2、凤眠
　　我叫祭沫，生在妖界，长在妖界，从出生起看得便是妖界血红的天空和森森白骨筑起的围墙，我还有一个哥哥，他叫月痕，是我同母异父的兄长，当然，已经没有人记得他那有些女气的名字了，所有人只知道他的称谓——妖王，妖界有史以来最年轻，最强大的王，也是，最残忍的王。
　　哥哥是前任妖王的子嗣，却是凭着自己的力量坐上了王位，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同父异母的兄长，没有心机，没耍手段，仅凭实力战胜两个妖界的最强者，那就是我的哥哥，我最崇拜的哥哥。
　　和哥哥比起来我就逊色太多，百年才修得人形，天赋一般，在哥哥的指导下走上了最艰难也是成果最显著的修罗道——鲜血和生命堆砌起来的法力，尽管强大，却让我夜夜难眠。
　　直到今日我依然记得那一年秋季，我遇到了那个让我抵死缠绵的男子——凤眠。他的笑，仿佛能耀亮妖界终年阴霾的天空，带着温暖的阳光气息，就那样狠狠撞进我的视线，尽管，我从未见过阳光。
　　那时候我是个被兄长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妖界人人敬我三分，当然，也避我三分，好像我是洪水猛兽一样，王宫里的侍女和我说话都战战兢兢的，因为曾经一个无意把水洒在我身上的侍女被兄长剥皮抽筋，魂魄打散，永世不得轮回。
　　可是凤眠不同，他会对我笑的很温柔，干净修长的手指敲过我的额头，说：“小丫头不好好修炼，总往这里跑干什么。”
　　那一双好看的凤眼，里面盛满醉人的柔情，几乎能溺毙了人的魂魄。
　　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是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完美的侧脸便觉得在圆满不过了。
　　当人，也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凤眠的好，妖界那么多女妖，妖娆妩媚有之，风华万千有之，天真烂漫有之，初见这样干净通透的男子，无不趋之若鹜，不仅是因为他的温暖，更多的是因为天身上纯粹的仙气，那是修炼的大补药，但是我怎么能让她们接近我的凤眠呢，所以便一个又一个女妖倒在了我结下幻境中，鲜血染红了妖界的土地，也染脏了我的双手。杀越来越多的人，被生命堆砌起来的法力变成毒药一样浓稠恐怖的墨绿色，我无法克制地涌出绝望，那些哀号声，分分秒秒响彻耳边。
　　直到那天我亲手了结了一个试图闯进凤眠房间的女妖，转头便看见那个干净温和的男子，而我的手上，还有鲜血不断滴落。
　　他微笑走近，纤细修长的手指揉乱我一头海藻样的长发：“小妖精，杀人不好。”
　　“我杀的不是人。”
　　“是妖也不行，他们都是你的同族。”
　　“你说不杀，我便不再杀了。”
　　凤目清淡，干净纯粹，我在里面寻不到一丝厌恶或惧怕，他说，沫沫，不论是何样的你，我都能全盘接受。
　　他教我习字，教我画画，森林深处的常常传出忧伤却极为悦耳的琴声，我们在窗边落座，执子对弈，他会在傍晚为我描一幅丹青，我会在清晨携一壶清酒前来。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也不过如此。
　　3、出走
　　凤眠是在一个极为平常的早晨离开的，我推开他卧房的竹门，看到空荡荡的床铺和整齐的被褥，完全没有人睡过的痕迹，竹制的桌子上，一张字条静静安睡——
　　沫沫，我本是来妖界避劫的，遇到你很开心，如果你能飞升仙界，我们再一同把酒言欢。
　　——凤眠。
　　他说的是仙界，走修罗道的我，怎么能飞升上界呢？
　　除非，自毁修行，重头开始。
　　我和哥哥大吵了一架，他失控的妖气轰塌了一整座宫殿，双目赤红的男子对我怒吼：“我就知道应该杀了那个仙界的二王子，免得你走上母亲的老路！”
　　我惊讶：“母亲？”
　　他笑得残忍：“沫沫，都怪我把你保护得太好，才让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你不知道吧，母亲根本不是难产死的，她身为妖后，却爱上了仙界的将军，险些丢了我们妖界的半壁江山，其实父亲和大哥也不必死，谁叫你是母亲和那个仙界将军生的呢，父亲要杀你，我就只能杀了父亲。”
　　他的妖气是宛若实质的艳红，鲜血一样扑面而来，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是妖界的霸主，我第一次这样深刻的意识到他不是那个会温柔拥抱我的哥哥，他凛冽却妖娆的笑：“沫沫，我让你走修罗道，折堕你那一半的仙家血脉，却没折损你那另一半的性格，没想到你还是爱上了那个仙界的二皇子！早知道就应该打断你的腿关在王宫里，省得你一天到晚给我闯祸！”
　　然后我就被关进了寝宫，重兵把守，连吃饭睡觉都有一群侍女看着，多次出逃未果，却惹恼了哥哥，他真的把我双腿的骨骼尽数错位，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这样冰冷的兄长，让我愈发想念凤眠温柔的笑容。可是我后来才醒悟，如果凤眠真的在乎我，会任我在妖界苦苦挣扎吗？
　　当然，那个时候的我只一味的想着怎么逃走，我消停安分了足足两年，兄长终于放松了对我的看管，双腿错位的关节也再度接好，我终于又能站起来了，我并没有立刻逃走，那段时间里我学会的隐忍，学会了阳奉阴违，我变回了那个只会依赖着兄长撒娇的天真女孩，再一年后，兄长撤去了门外的守兵，又过了两年，终于撤走了身后的重重暗卫。
　　凤眠走后的第四年，我终于逃出妖界，那时候我足足二百八十岁，第一次见到了妖界以外的天空，澄澄澈澈的蓝色天空和暖暖的阳光，和凤眠身上的阳光味道一模一样。我就在那样温暖的阳光下，自断筋脉，毁掉一身修为。
　　全身的骨骼都像是被一寸一寸碾断一样，疼痛并不尖锐，只是迟钝的疼痛，蔓延全身，没有一刻停歇，很疼，哪里都疼，疼到想昏过去，却在下一秒被疼醒。
　　那一身血腥的法力逐渐散去，我的身体被一阵白光所包围，那大概就是月痕说的我被折堕的另一半的血脉之力，很强大的力量，寸寸断裂的筋脉被重新接起来，白色的暖流淌过，筋脉比以前更加结实。
　　充斥在身体里的，是暖洋洋的白色仙力，果然，我的神仙血脉要强的多。
　　可是我忘了一件事，没有丝毫修为的我，怎么在这慌天野地里自保？身上的仙气摆明了就是在对妖魔招手，告诉他们——此处大餐，欢迎品尝。
　　不知道第多少次被妖精追到走投无路，我遇到了龙驭，那个单纯又复杂的男子。
　　“咦？这是谁家的小仙宠，怎么在这里，纯青色的小蛇可不多见呢。”一个清澈的嗓音在上面响起，一双漂亮的手把我从地上捡起来，没错，是捡起来，妖力散尽，修为尽失，我连人形无法维持。
　　那双手的主人是一个漂亮的年轻男子，大眼，挺鼻，薄唇，笑嘻嘻地拎着我的尾巴，一边拨弄我一边说：“小青蛇跟我走吧，包你有肉吃！”
　　那时候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我，很无耻地用尾巴谄媚的勾住他的手腕，用凉滑的身体在他手上蹭来蹭去地献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