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之君王侧畔》虚芜

7、第 7 章

　　番外一 省亲

　　魏婴在入蓝国十年的时候，和蓝忘机偷偷回过云梦，去见他的叔叔婶婶。
　　近乡情怯。
　　魏婴忐忑地站在空旷的路口，蓝忘机在旁边静静地陪着他，不催也不说话。
　　“是阿婴吗？”
　　一个老妇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婶……”魏婴看清老妇的面容的时候，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阿婴？你真的是阿婴？”老妇拉起衣袖，擦擦已经模糊的眼睛，瞪大眼睛用力看了看他。
　　魏婴突然跪下，抱着老妇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婶婶……我是阿婴啊……是阿婴啊……”
　　“老头子！快来看，是阿婴啊！阿婴回来了！”老妇一边用力地拉着魏婴，一边回头喊着老伴儿。
　　魏婴连忙站起来，扶着婶婶往家里走。
　　就见到到叔叔还很精神抖擞，在翻着地，听见婶婶的声音，原是不信，想不到真看见魏婴出现在眼前，后面还跟着一个贵气的公子。
　　叔叔连忙招呼两人回家，一家老小问讯也都匆匆跑回来，见面又是又哭又笑的。蓝忘机始终看着魏婴，不说一句话。
　　寒暄完了，魏婴才拉着他跪到叔叔婶婶面前，磕了三个头，道：“叔叔婶婶，这是蓝湛，是我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婶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叔叔，叔叔却是笑着扶起二人，道：“阿澄几年前来这里，住了大半个月，后来什么都说了。这些年，他们两夫妻经常来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帮着干干活，我和你婶婶看着他这样，心里也是难受。”
　　魏婴招呼着蓝湛坐下，没有答话。叔叔见魏婴和蓝忘机都没有吭声，便道：“好了，今日好不容易一家团圆，大伙儿开心开心，不说其他事了。”然后又问了魏婴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魏婴一一回答，都说蓝湛对他挺好，他没有受什么委屈。
　　叔叔拍了拍他的肩，啪嗒啪嗒地抽着烟袋。然后给魏婴说，你带蓝湛去给你父母上柱香吧！都是一家人了，总是要禀告父母先人知道。
　　魏婴便带着蓝湛去了祠堂。
　　魏氏原是云梦望族，后来因为受够了这些尔虞我诈，才归入田野，做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银钱上并不匮乏，因此，魏氏祠堂打理得还算有些讲究。
　　香烟袅袅，两人三拜。
　　“蓝湛，你知道吗？其实魏氏以前是经商的，魏家的人在经商这块都很有天分，素有‘商有陶朱’的美誉，后来先祖救了一个落魄之人，最后想不到此人是对手的细作，最后被其反咬一口，先祖感叹这世家的人心险恶，最后收了商铺，做回农夫，隐居在此。”
　　蓝忘机看着一排排的灵位，道：“陶朱公之名，略有耳闻。”
　　魏婴笑道：“连你都听过了，想必不是叔父编来哄我的。”说完突然想到这是祠堂，看了看一排排牌位，连忙笑道：“罪过罪过！请赎魏婴无礼。”
　　魏婴突然指着父母的牌位，对着蓝忘机说道：“这是爹娘。”蓝湛很郑重对着魏婴的父母拜了三拜，道：“爹，娘，我是蓝湛，以后我会好好待魏婴，你们放心。”
　　魏婴轻声一笑，道：“好啦好啦！他们知道了，不用这么严肃。”魏婴说完，站起来，再对着父母拜了拜，道：“此一别，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爹娘放心，我会好好的。”
　　魏婴知道蓝湛身份特殊，虽说这里是山野之地，可是若是遇到围攻，难保不会有出岔子。在家里待了三天，便告别叔叔婶婶，跟着蓝湛启程返回姑苏。
　　“蓝湛，你说聂怀桑在聂明玦眼皮子底下，过得如何？”小路上，魏婴和蓝湛慢慢地走着。
　　“应该不错，听说聂明玦将家里寡居的表妹许给他，最近得了个儿子。”聂明玦寡居的表妹，是个爽快之人，有些功夫，聂怀桑再足智多谋，被禁锢在相国府，都是无用的。这下聂明玦不止给他张罗了媳妇，还有了个儿子，怎么看，都像是一家和乐。
　　“那云梦这面呢？还在想办法接触他吗？”
　　“前面几年觉得他可能是被陷害了，如今有妻有子，云梦这面的人大部分已经自成势力，不再寄望于他了。”
　　“兵不血刃，就瓦解了云梦的向心力。蓝湛你简直太厉害了，我就提了一句，你就能做到滴水不漏。”
　　蓝湛道：“说起来，还是要聂明玦配合。”
　　魏婴突然想到一个八卦，道：“听说王兄没有看上聂明玦的女儿，倒是看上了他女儿的丫环？”
　　蓝湛道：“嗯。”
　　魏婴笑了笑，道：“那姑娘好像叫什么绵绵？王兄的姻缘走向也太令人玩味了，我一度以为，他会把孟瑶留在身边。”
　　蓝湛道：“王兄长在皇室，见过太多的人性之恶，从他知道孟瑶利用他开始，就不会再接受他了。”
　　想到此，魏婴冷哼了一声，道：“想不到还会有人往你身上靠，千方百计来到你身边。”要换了他，早早地跑得远远的，让他找都找不到。
　　“汪汪汪……”
　　“狗狗狗！蓝湛有狗！”前一刻还在冷哼的人马上化身柔弱小可怜，抱着蓝忘机躲在他身后。
　　蓝忘机道：“魏婴。”
　　魏婴探出一个脑袋 ，惊惶四顾道：“啊？干嘛？”
　　蓝忘机半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你刚刚是不是在吃醋？”
　　魏婴见没有狗出来，想是自己听错了，悄悄放开他，拍了拍手道：“怎么可能？你脸皮够厚的。”
　　蓝忘机道：“是吗？突然想起来，我第一次遇见你就是这这附近。”
　　魏婴没好气地哼了哼。
　　蓝忘机继续道：“当初没有给你什么好的回忆，不如我们今天重温一下？”
　　魏婴鄙视道：“你不要用今天天气好好的口气，来说这样的话。”
　　蓝忘机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搂着魏婴几个跳落，就找到了当初的那个地方，抱着魏婴往草丛里滚去。
　　“蓝忘机你耍流氓啊！”草丛里，传来魏婴怒斥。
　　“嗯。”
　　“不要会有人的。”
　　“不会的……”
　　“坏人胚子……”
　　一阵风吹来，吹得树林里树叶沙沙作响，偶尔夹杂着几声断断续续的情人低语……
　　再后来，魏婴封后没有多久，太子出门办事，返程途中见到一个女子蒙着面纱在树上跳舞，体态轻盈，舞姿婀娜，惊为天人……
　　魏婴听说太子带了一个姑娘回来，不放心跑去东宫，见到湖心亭坐着一人，在她抬头的瞬间——“厌离姐姐。”
　　后来才知，姑娘是江澄和厌离姐姐的女儿，名唤江晚吟。

　　番外二 盛世美人笑

　　蓝忘机称蓝武帝，他赐魏婴的封号便是与“武”相近的“战”，称为魏战后。
　　十月初五，是魏婴的生辰。
　　这是他在蓝国过的第二十个生日，也是蓝忘机封他为后的第一个生日。魏婴等蓝忘机下朝回来用完早膳，便去了后山撸兔子，完全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生日。近侍们提前一个月就被通知不要在魏婴面前提他的生日，想来是国主有为战后准备生辰宴。只是从早上到午时，宫里都没有任何动静，宫人们便开始猜测国主准备的礼物在宫外，可惜不能一饱眼福福利。
　　以前每年国主为魏贵主如今的战后准备的生辰宴年年都不同，各种惊喜让人目不暇接，魏贵主专宠二十年不衰，如今更是成为国后，让宫人们羡慕不已。
　　但，也仅止于羡慕。
　　可别想能爬上龙床一步登天，想当年那个心思不正的孟瑶，因被国主识破图蒙不轨，被国主送去做苦役，天天给人挑水打柴烧火的，哪里还有一点云梦教坊第一人的风姿，那个地方，能扛得住磨难的人，还真没有多少。
　　每次有新宫女近侍入宫，管事都会把这个故事来提一提，告诫众人，好好做事，宫女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嫁人，还有一条命在。若不听劝，那就自求多福吧！
　　一群宫女看着魏婴远去的背影发呆，一个声音小小地道：“国后真是风华绝代，也难怪国主眼里瞧不见任何人，见谁都像防小偷似的。”
　　一众宫女点点头，国主真是太爱吃醋了。
　　午后，蓝忘机突然对魏婴说，要带他出去走走，然后就到了姑苏附近的潭州，魏婴看着街上的小玩意，开心得东窜西窜，看见喜欢的东西都拿起来看看。虽说这些年蓝忘机没有把他禁锢在内宫之中，但是因为蓝忘机忙，所以魏婴能出来的机会不多。他不是没有试过单独出来，可惜每次都没有走到宫门就被逮回去了。
　　他啊！总是不放心他。一晃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个样子，霸道、独裁、爱吃醋。
　　这时，不知道是谁，从天空撒下无数的彩纸，惹得行人驻足惊叹。魏婴在这漫天的缤纷色彩中抬头，看见蓝忘机也正抬着头，若有所思。
　　黄昏时候，两人找了一间酒楼吃饭。记得当年蓝忘机第一次带魏婴出来的时候，就在一般的酒楼大堂吃饭，他说在这里吃饭，可以听见很多百姓的声音。
　　为君者，不止要政见兼听，还要能看得见百姓的疾苦。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以前云梦的国主是怎么做的他不知道，但是蓝湛是怎么做国主的，他却看在眼里，相信这蓝国的百姓，也是看得见的。
　　魏婴刚倒了一杯酒，就听见酒楼大堂的另一边，传来云梦的口音。
　　“哎！这些年，我们云梦这些百姓，都过得还不错，安居乐业。”
　　“是啊！说起来也难得江公子的胸襟气度。”
　　“这么多年都没看见江公子，也不知道他和厌离姑娘在哪里？”
　　“哎！听说，国主专宠魏贵主，哦不是，国后，国主还真不是贪图美色的人，三千佳丽都不要，只要国后。”
　　魏婴听见冷不防被酒呛了一口，看着蓝忘机没好气道：“哼！你要是不贪图美色，我如今都不知道在哪里。”
　　蓝忘机看着他，一本正经道：“我本来就不是贪图美色，我贪的是你，图的也只是你而已。”
　　魏婴漫不经心地倒着酒说：“反正我也是跑不了的，你不必时时都哄我。”
　　蓝忘机马上道：“要不你也哄一哄我吧！”
　　魏婴看着他，有片刻的无言——果然他脸皮还是比不上某人厚啊……
　　吃完饭，外面已经暮色降临。蓝忘机说，今晚镇上有灯会，便带着魏婴一起去看灯。远远地看去，整条街灯火通明，由于时辰尚早，街上的行人还不是很多，魏婴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着，看见任何有趣的灯谜，都会留下来看看，他倒是不猜，蓝忘机缓缓地跟着后面，纵着他玩闹。
　　走着走着，天空突然发出“碰”的一声，魏婴抬头，刚好看见一朵美丽的烟火在天空绽放。
　　“蓝湛，你看，有烟火。”魏婴高兴地转头，指着天上看着蓝湛粲然一笑。蓝忘机定定地看着他，道：“魏婴，生辰快乐！”
　　魏婴听见，惊喜袭上心头，道：“蓝湛，你……”
　　蓝忘机目光柔和地看着他，道：“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十年！”
　　魏婴，余生有你，足以。
　　魏婴回他灿烂的一笑，道：“蓝湛，这不会是你准备的吧？”
　　蓝湛含笑地点点头。
　　魏婴看着他眼底情意流转，缓缓地笑开了。
　　蓝湛，这一生，有你相伴，真好。
　　路边字画摊有善丹青的书生，看见这一幕，迅速下笔，勾勒出两人的轮廓，不过几日，两人脉脉含情的画像就传遍姑苏，只见画像边有一行题词——
　　盛世美人笑。
　　后来这幅画，被景王买来献给了蓝忘机，蓝忘机龙心大悦，当下就让人把画挂在了御书房，他每天批奏折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见。
　　魏婴知道后，斥他寡廉鲜耻，御书房是庄严肃穆的地方，岂可如此儿女情长。蓝忘机一本正经道，男儿天职保家卫国，作为国主，更应该时时刻刻不忘家国天下。朕有如花美眷，当然要时时刻刻鞭策自己努力做个明君，这画挂在这里，一点毛病都没有。
　　后来太子听见，觉得父皇英明。
　　景王听见，觉得亚父说的也没毛病。
　　蓝曦臣听见，却是微微一笑。
　　在魏婴封后的第十年，蓝忘机统一了周边列国，从此天下，再无他国之分。第十二年，蓝忘机宣布禅位太子，携战后隐退，从此鲜少有人再见到他们，只是偶尔听见新皇和景王提起几句，道二人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后来新帝和景王为感念二人养育之恩，景王亲自执笔，将二人故事整理成册，流传于世，

　　番外三 归隐

　　体念魏婴这三十年的思乡之苦，蓝忘机退位后，便带着魏婴去了他的老家夷陵，所幸虽然叔叔婶婶年迈，但是依旧还健在，只是婶婶的眼睛视力不是很好，白天能看清人，晚上却是完全都看不见了。蓝忘机和魏婴二人住在夷陵的小镇上，每天早上走小半个时辰去山里，然后吃了晚饭再回来。
　　这天，魏婴的叔叔说该种萝卜了，魏婴就想去帮忙。蓝忘机便依着他，二人一起去了。
　　魏婴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跑来种菜，坏坏地笑了，以为能看见蓝忘机出糗，谁知道他却做得有模有样的，简直惊呆了他。
　　“哎，蓝湛，你为什么会这个？”魏婴放下锄头，蹦到蓝忘机身边，看他面不改色地整地施肥。
　　“小时候，皇兄的母亲没有名分，奴仆就偷偷克扣了他们的吃食，王兄的母亲就自己种菜，我从小跟他就亲近，这就是跟着他学的。”
　　提到蓝曦臣，魏婴就觉得老天待蓝湛真是极好，有这么一个爱护他的兄长。这份亲情，在皇家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
　　魏婴的叔叔看着种菜都卿卿我我的两人，觉得这个蓝忘机真是不错，他来这里这么久，就没有看见他对阿婴大小声过，什么是都先问问阿婴的意见，再做决定。
　　这三十年，他听过不少他的传闻，都道他是泽世明珠，是盛世明主。可自古明君明主，虽然在政绩上卓越，但在后宫，却是凉薄之人。这个蓝忘机他却不是，他从未纳过别人，一心一意地待魏婴。魏婴也常常写信回来，字里行间也能感受到他的幸福，他觉得，虽然没有后嗣，但是有这么个有情有义的人，爱着、敬着、护着阿婴，他也能对他爹有个交代了——毕竟他们魏氏，也不是那么刻板迂腐的人。
　　魏婴有个宗族小堂弟的小儿子，特别喜爱魏婴这个堂伯，老是抱着他的腿喊“漂亮哥哥”，虽然他老爹说了他几遍说这个不是哥哥是堂伯，但是小孩子依旧不改口。倒是对蓝湛，老老实实地喊蓝伯父。
　　魏婴因此笑话蓝湛好几次，说幸好他是个不能生的，不然他们的孩子天天被他这个不和蔼的父亲吓哭。
　　蓝湛听了只是笑笑不说话，每次魏婴带小孩下山到夷陵镇上，他都会跟着付钱，久了小孩子也知道蓝湛只是看起来严肃，也就开始亲近他了，也爱动不动抱着他的大腿。
　　“蓝湛，你曾经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孩子，是什么样的？” 夕阳下的夷陵镇，是现世安好的祥和景象，街道上热热闹闹的人群，魏婴歪着头，看着前面货郎的小摊上被风吹动的小风车，有些好奇地问。
　　蓝忘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几个小孩围绕着货郎叽叽喳喳地闹着。
　　“想过的。”蓝忘机转过头，凝视着魏婴，“孩子一定长得像你，有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像我……”魏婴想象了一下，道：“那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蓝湛笑笑，道：“嗯，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后来，蓝湛和魏婴就真遇到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魏婴说也许这是老天给他们的礼物，来弥补他们的遗憾的。
　　小姑娘，蓝忘机给她取名蓝如婴，新皇封她“云婴长公主”，小如婴一直跟着蓝忘机和魏婴住在夷陵，性子被二人宠的天真浪漫，倒真有几份魏婴的影子。
　　后来魏婴的婶婶和叔叔相继离世，蓝忘机和魏婴在夷陵为他们守孝三年，全了魏婴的孝心，此时的他们，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却依旧保持着盛年的样子。
　　再后来二人百年之后，合葬于蓝氏皇陵，墓的四周，种满了梧桐树，因被人说看见有凤鸟和凰鸟栖息其间，更添了传奇色彩。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