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惘凝梅

42、第四十二章

　　阴雨之夜，无月无光，距离京都不远的水月湖边更是漆黑一片，然而在这似无尽的黑暗中却隐隐闪着一抹亮光。

　　湖边，一椅，一人，一盏孤灯，一把纸伞，似凝结了一般。瑟瑟的秋风吹透了单薄的青衫，丝丝细雨伴着秋风飞入伞下，打湿了额前的发丝，令坐在椅上之人显的更加柔弱，狭长的凤目低垂，倾泄出一地的忧伤，红唇微泯，勾勒出绝世的惊艳。

　　轻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青衣人微微抬起头，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那一抹纯白，嘴角微扬，微弱的灯光映着姣好的面容，足令天地失色。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来人在离青衣人三步之遥处停下了脚步，看着青衣人眼中的笃定，无奈的摇了摇头。

　　“离殇，你还是这么任性。”

　　青衣人正是顾离殇，两日前他命沈如风帮他向君墨涵送信，约在水月湖相见，虽然他并未写明时间，只在信上写了‘水月湖’这三个字，但是他相信君墨涵会明白他的心意，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记得七年前我们便是在这里相遇，只是那晚月华如练，美的让人心醉，可惜今夜并无那样的美景。”

　　“美景总是稍纵即逝，错过便不会再有了。”君墨涵似有所感，定定的看着顾离殇，关心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碍。”顾离殇淡淡的回道“只是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伤在你手上。”

　　君墨涵微微一怔，一声叹惜自喉间逸出。

　　“五年前你离开之时，我倒是想过我们或许会有这么一天。”

　　顾离殇听后微垂的凤目中闪过一道精光，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只是抬头柔柔的注视着君墨涵。

　　“你我相见不易，今夜我只想与你叙旧情，不谈其它。”顾离殇边说边从袖中抽出了一支玉箫，缓缓的向前一递“还愿意为我吹一曲吗？”

　　“你……”看着那支玉箫，君墨涵愣住了，久久没有动作。

　　“怎么了？”顾离殇扬了扬眉，脸上绽出一抹清丽幽然的笑“故人之物我自当珍藏。只可惜今夜天公不作美，这雨下的恼人，不方便把琴带来，否则你我琴箫合奏，倒也算是全了你我之间的情义。”

　　君墨涵上前一步接过玉箫，看着顾离殇的目光中更添了一丝柔情。

　　“五年不见，你的琴技应当更好了吧。”

　　顾离殇摇头轻笑。

　　“吹一曲给我听吧，自从和你分开后，五年了，我再没听过箫声。”

　　心头微动，君墨涵未再言语，只是执起玉箫放在唇边，低婉悠长的箫声便在湖边回响。

　　顾离殇静静地听着，唇边挂着一抹淡笑，一双凤目中眸光流转，透出无尽的纠结复杂。

　　其实这五年他并非完全没有听过箫声，只是当他杀了十个在他面前吹箫的人后，便再无人敢在他的附近吹箫了。那时他才明白，原来他对君墨涵的感情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简单。他的确动情了，只是在两份情面前，他选择舍弃君墨涵，虽然他也曾心痛，可他知道，他更舍不下的是南宫锦。

　　所以，当年既然做了选择，那今日便不能再有不舍！

　　一曲终了，君墨涵只听顾离殇抚掌赞道：“好！墨涵的箫当称天下无双，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跟当年一模一样。”

　　君墨涵只是笑了笑，他没有撑伞，衣服已几乎被雨水浸透，顾离殇突然握住了君墨涵有些冰冷的手，轻声问道：“冷吗？”

　　君墨涵摇了摇头，脱口而出道：“有你在，什么时候我都不冷。”

　　一句话让两人都怔住了。半晌，顾离殇先反应过来，松开了君墨涵的手，低垂着头，语声凄然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会哄人。”

　　君墨涵苦笑，目光也黯淡下来。

　　“我从来没有哄过你，只可惜……你没给过我机会。”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只听得细雨声沙沙作响。顾离殇手中的孤灯似已将灯油耗尽，变得晦暗无光。君墨涵刚想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却听到顾离殇低低的声音响起。

　　“并非我没有给你机会，只是当年你尽力留过我吗？”

　　君墨涵不语，只是笑的苦涩。

　　当年他的确没有对顾离殇做太多挽留，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不忍。

　　当南宫锦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在顾离殇眼中看到了惊喜，感动，不安和心疼，独独没有看到一丝的怨恨。那时他便明白，纵然他挽留，怕也只是徒然，何必让离殇为难，他不舍得，从来都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