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吞拿鱼王三明治

94、第九十四章 宜妃省亲

　　也许是害怕苏晟秋后算账，李千灵离开了苏府，不久之后，宫中礼部便定下了陛下大婚的人选，苏晟再次见到她，是在宫里，花钿步摇，一身的雍容华贵，见到他也不再那副畏惧模样了，大大方方停在了他的跟前：“表哥。”

　　她以往称呼人，总会乖巧的福一福，如今却是站直了身板，底气十足的样子。

　　“……”与苏晟同行的同僚们都纷纷行礼，客气的称呼她“宜妃娘娘”，只有苏晟不动，昨日陛下大婚宴请群臣，同僚们便举杯一个接一个来恭贺苏晟，苏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现在面对面，他睨着跟前的李千灵和她身后那一大票随从，更是扑上去撕了她的心都有。

　　在同僚们眼里，苏晟前脚弹劾京兆尹，斗垮太子黨，那陛下加官进爵，命他兼管吏部，甚至与苏府联姻都是情理之中的，更显得陛下对苏晟的器重，对苏府的信任。
　　于是同僚们在娘娘天人之姿之前，纷纷说出赞誉之词，有夸容貌的，有赞品德的，还有祝早诞皇嗣的，李千灵自然听得开心，只是不喜欢苏晟的反应，于是朝身侧宫婢使了个眼色。

　　宫婢人精也似得，接了眼神，立刻道：“苏大人，见到娘娘，怎么还不行礼。”

　　苏晟赫然瞪向那宫婢，又想到了这话是谁的意思，便看向身前那怡然自得等着自己低头的李千灵，他是气得肝胆俱裂，还没开口骂出来，李千灵倒是先出声了：“不得对表哥无理。”她走上来，很亲昵的样子，“表哥，两日后，本宫回苏府省亲，别忘了叫我爹娘，伯父伯母，还有外婆表姐她们进京啊。”

　　“……”
　　见苏晟不冷不淡的看着她，李千灵也没有流露出些许尴尬，反而更来劲了：“啊，算了，索性叫家人们在齐仓苏府等着吧，本宫也想回齐仓去。”她当然想回齐仓去，自打上回出了提亲的闹剧后，齐仓县谁人不知她和人私奔，遭人戏弄，对女人而言名声重于一切，名声臭了，纵然正当妙龄，那之后，也从没有体面的人家上门来提亲了。

　　现如今她要回齐仓去，就是让那些乡野粗民看一看，她现在嫁入帝王家几多风光。

　　苏晟不屑和她作出副阖家欢乐的样子，摔开她的手，哼了一声便大步离去了。原本跟在苏晟身侧的同僚们察觉气氛不对，看看远去的苏晟又看看皇妃，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千灵忙顺了气，邀人群一同游赏花园以缓和气氛。

　　苏晟才走出不远，便碰见了陛下身边的何公公，两人在拐角处险些撞到，双方都吓了一跳，苏晟此时谁也不想搭理，顺了气，还要绕过他再走，却听得何公公道：“哎苏大人，陛下传你呢。”

　　原来他正是受陛下之命，为寻苏晟而来的。

　　苏晟心里慌了一慌，故作镇定问：“陛下传我何事。”
　　何公公陪着笑道：“哦，安南使臣进京来，进贡了普洱，果品，还有琴师舞姬助兴，陛下说，请苏大人过去一同品赏。”

　　“哦，如今兼管吏部户部，臣实在脱不开身，劳烦公公转告，若非公事，陛下还是一个人品赏他的琴曲花茶吧。”

　　“诶？”何公公大约没想到苏晟会如此回答，他每天给皇帝传唤大臣，哪个不是提一声就立刻跟去了，这还是头一遭有人明目张胆的说。“不去”。

　　见苏晟要走，何公公忙收了拂子，跟了上去：“苏大人，您这不是叫我难做吗？”
　　“何公公有什么难做？只管转告，陛下要发怒，来同臣清算便是了。”
　　见苏晟拂袖往吏部去了，何公公这下可犯了难，若是陛下传人兴师问罪，他大可以将人押到陛下跟前，可眼下苏府如日中天，苏晟重权在手，更兼皇亲国戚。况且此时陛下接见使臣，意兴正浓，虽说传苏大人过去，却定然是不想看见他被五花大绑送到面前的。

　　何公公几步跟了上去，挡在苏晟面前，弓着身子道：“苏大人，您如今是朝中权臣，要如此为难老奴，老奴也毫无办法。但您可别忘了，东南西北不及耳旁风，老奴再怎么也是日夜伺候在陛下身边的人。”

　　苏晟本来只是心情烦闷，并不是有意为难，但看何公公搬出了这话压他，立刻忍不住讥讽道：“哦？连娘娘都要叫我一声表哥，我连长孙勤都敢打，会怕你的‘耳旁风’？”
　　“你，你要反了！”
　　苏晟勾着唇角，逼近何公公，冷冷道：“你有能耐，就用耳旁风把我苏晟吹下来。做不到，就做你分内的事，赶紧滚回去传话！”

　　何公公被逼得连退了几步，气急败坏指着苏晟：“你……你等着！”说罢，掉头便走。

　　***

　　皇帝对苏晟如何器重，何公公也是看在眼里的，自然是不敢直接在皇帝面前告状的，回去禀报也只敢旁敲侧击的说，苏尚书也是心眼实在，事务繁忙，就连陛下的传召都抛到脑后了。

　　皇帝“哦”了一声，脸上自然不大高兴，但看着殿内歌舞沉默了一会儿，也只是问：“没为难他吧？”

　　何公公一怔，他是怎样伶俐的人？陛下说话不需说到点子上，只擦边而过，他便能心领神会，如今只这一句，何公公便立刻断了与苏晟势不两立的念头——至少现在，任何与苏晟做对的人，都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但这宫里的事嘛，风起云涌，冷暖无常，今天的香饽饽，明儿就身首异处也是多得是，他在宫中熬了这么久，最不怕的，就是等。

　　“唉哟。哪敢为难呢，老奴心想苏大人这秉性，陛下最清楚，定会体谅的，这便只好回来传话了。”

　　皇帝不再看他转过头去，一口饮了杯中的酒水，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让你去传个人，你就这么一个人灰溜溜的回来，嘴上倒是说得好听。”
　　苏晟会说什么话，他还能不清楚？此时苏晟被强留在京，正是气头上，他害怕着自己，只能对他身边的人嚣张，又是那不饶人的脾气，定然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何公公在旁弓腰抬头看皇帝的反应，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往东说还是往西讲，半开着口等了一会儿，想着多说多错，还是决定先闭了嘴吧。

　　***

　　两日后，浩浩荡荡一骑人马自宫门出发，带着锦帛绸缎，珠宝古玩，沿着官道往齐仓去。苏府门外的道上两侧站满了围观的乡亲，连齐仓的知县也来了，昙姐也候在苏府门外，远远的见到队列，领头的马绑着红缎，赶紧叫阿凯去唤苏晟。

　　不一会儿，苏晟便端正着官帽从苏府大门出来了，车列正停在苏府门外，正中的马车上素手千千，被人领着走下马车来。十七八岁，正是少女最为貌美的年纪，千灵模样本就生得极好，如此精致妆容下，愈发显得明艳动人起来，一下马车，围观人群皆连声的赞誉这美貌。

　　“……”千灵好不得意，见府中的亲眷都在门口，索性走到一边，在乡亲们的注目下，一个一个的行福礼。

　　“父亲，母亲。”
　　李家小舅叹息一声，小舅妈带着些苦笑，托她起来。

　　千灵又往边上走了几步，在全叔搀扶着的老寿公面前停下，福道：“老寿公。”

　　先前苏晟要昙姐带着苏府家眷离开，这会儿却又说走不了了，然后千灵就不见了，转眼嫁入了宫里，府里上下都各自有猜测，而老寿公是府里唯一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人，嘻嘻笑着，傻傻冲千灵点头。

　　而后，千灵又道“奶奶。”“二爷爷。”，一一为苏府中人行礼，最后行到苏晟面前，又一福：“表哥。表姐。”

　　苏晟快被她恶心吐了，不料还有后招，那站在千灵身边的宫女提醒道：“娘娘，您忘了，您如今是宜妃娘娘，陛下的妻子，回府省亲，应当是受亲人跪拜的。”

　　苏府的人大多没怎么和皇宫官府打过交道，哪里知道这回事，就连苏晟也是后知后觉。
　　可要他给千灵下跪？做她的白日梦去吧。

　　苏晟正要开口，千灵便抢先说话了：“诶，本宫在苏府长大，先为亲人们行礼，以谢养育之恩，也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说到了“先”，那便有“后”，李千灵这是在提醒该轮到他们行跪拜之礼了。

　　苏府的人会过意来，也不敢违抗皇妃，纷纷跪了下去，高呼：“娘娘千岁。”

　　李千灵掸了掸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却并未让大家起来，只看着身边纹丝不动的苏晟，唇角扬起一抹笑来。
　　原本在苏府，李千灵始终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如今她就是要全府上下，包括苏府的家主也得跪拜她。

　　苏晟的袖子被昙姐拉扯着，偏头看了看身侧跪了一片的亲眷，和两旁围观的百姓，这场面太过难堪，他终是无可奈何，捋摆跪了下来。

　　见苏晟双膝着地，李千灵才终于满意了，抬手微笑道：“都起来吧。”

　　苏晟急急起身便回头去扶昙姐，正这时，听得安静的人群中传来个声音：“哈哈哈哈，笑话，笑话。皇帝选人竟是如此有眼无珠，连我这种人都不要的货色，也能入宫当选皇妃？真是笑话。”

　　那人声音并不大，在苏府中人跪拜之前，人群嘈嘈杂杂的，听不见此人声音，如今场面尴尬下来，人群寂静了，才显得这声音格外刺耳。

　　“什么人！”李千灵狠狠回头去找声音来源，只见人群里一个披头散发的酒鬼，满面胡子拉碴，身上也邋遢得要命。

　　毕志远……？
　　认出那人容貌，苏晟偏头去看昙姐，昙姐只是低头别过脸去。

　　仅过了半年，这道貌岸然的青年怎成了这副模样？苏晟正糊涂，一边的保金就凑他耳边解释道：“老爷，您去了京城之后，这姓毕的说心生悔意，对大小姐纠缠不休，大小姐几次都不肯见他，后来，这人便成日醉醺醺的了。”

　　宫中来的人立刻进人群将那醉汉拖了出来，李千灵如何能认不出来那人，更是气得手脚发抖，又心慌又愤怒的指着他道：“打死他，给我打死他！！”

　　宫人们立刻取来短杖，将醉汉推倒在地，一顿棍棒相加，醉汉受了痛，骂的更是难听，李千灵愈发要置他于死地，漫骂惨叫声愈演愈烈。

　　两边都不是好东西，反正也是狗咬狗，苏晟只当李千灵要撒气，便回头对昙姐道：“昙姐，我们进去吧。”

　　昙姐点了点头，两人便进府去了。苏府中人大多也进府去了，那齐仓知县本就是来巴结苏晟的，自然也跟了进去。

　　苏晟走进府门便见到几箱搬进府里的绸缎，驻足低头细看了一看，沉默着回头望向昙姐，两人相视了一会儿，终于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昙姐掩着嘴笑道：“咱们苏家染坊送进宫去的绸缎，怎么又当礼送了回来。”

　　逗开心了昙姐，苏晟才是松了口气，要下人沏茶招待知县，郑老板，和其他乡绅客人。一行人在内堂品茶聊天，谁知道屁股还没坐热，便看见小舅妈和全叔慌里慌张跑了进来，口里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那姓毕的，被……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