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吞拿鱼王三明治

91、第九十一章 身陷囹圄

　　吏部的事交代完了，苏晟与季桃花告别了周尚书，本是打算离开，还未出刑部走到半途，季桃花却忽然拉扯了住他，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苏晟侧耳听着，两只眼睛忽然瞪圆了，心中七上八下的看着季桃花，一时拿不定主意。

　　季宇轩笑道：“放心去。”

　　犹豫不过一瞬，苏晟咬咬牙作下决定，见四下无人，掉头便朝无人静谧处去了。

　　循着记忆中刑部卷宗堂的位置，避开来往的守卫与官员，苏晟才堪堪过了几个拐角，便远远听得动静了得的争执声。

　　一个好事的年轻官员跑了过来，压着声音道：“快来快来。”
　　“出什么事了？”几个路过的官员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来。
　　“那长孙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和一个将军吵起来啦！被人家一脚踹下了观鱼池，哈哈哈，站在池子里还嚷嚷着要把人将军满门抄斩呐！”
　　大约这长孙平日里趾高气昂自觉高人一等，在刑部并不讨人喜欢，几人一听，立刻一脸喜闻乐见的表情，匆匆跑去看好戏。

　　不一会儿，原本朝这边巡视的一队刑部守卫也听见了这争执声，慌慌张张按刀疾奔而过。苏晟赶紧深吸口气，挪了个位置，把自己藏在了立柱后。

　　苏晟做贼一样闪来闪去，好不容易潜到了卷宗堂门外不远处，竟看见个年过半百，眼花耳鸣的老官员，大约是没有听见远处的动静，老头眯着眼在屋外就着日光看一卷东西，脸都快贴上册子了。

　　苏晟忙不迭躲到角落，在旁观察了半天，着急得直跳脚，可那老头就是死不挪步，还看得极为认真。知道季桃花能争取的时间不多，苏晟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的朝半开的门挪了过去，所幸那老官员太过专注于手中的册子，竟连身后有人蹑手蹑脚进了卷宗堂去也不曾发觉。

　　苏晟进屋便一路疾奔，其实关于先皇之死，他上回已大致阅过了几册卷宗，还记得存放的位置，很快便停在了一处角落，自知时间不多得抓紧时间，苏晟循着记忆在那处手忙脚乱的翻找，却是什么也找不到。

　　有关去年先皇一案的卷宗，竟是一册也不见了。

　　苏晟动作缓了下来，连心尖都凉了一截。上一次的打草惊蛇之后，周颀把卷宗藏了起来，如果这都不算做贼心虚，苏晟就真没有其他可能性可想了。

　　此时门外咯噔一声，苏晟忙蹲了下来，隔着书卷架子屏着息，原来是方才门外那个老人，那老人大概是看完了方才的册子，颤巍巍进屋来放回原处，之后，便出去了。

　　知道了周颀对此事如此防备，苏晟才意识到自己偷溜进来是如何的涉险，惶惶站起身来，擦了把冷汗便赶紧准备离开。

　　小心翼翼探头出去，确认了外头没有人，苏晟才赶紧出屋并转身轻声闭上门。

　　此时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走，离开刑部，趁杏花君还未发怒，辞了官，带上季桃花，立刻走。

　　抱着这想法想沿着原路返回，苏晟颤抖着手闭上了门，便匆匆的一回身，却看见一人不知何时已立在了他的身后，微微眯着眼，一袭玄色衣袍，不是周尚书还能是谁。

　　完了。方才苏晟心里的不安与忐忑顿时被绝望席卷一空。

　　完了，彻底完了。

　　被周颀这样的眼神盯着，苏晟连四肢都开始发凉，后悔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卷了过来。

　　他早该想到，周尚书是何等人，他与太子黨周旋数年未曾伤及一毫一发，久立于长胜之地，自己与季桃花那点声东击西的小伎俩，对他而言根本不够看，他就像一只毒蜘蛛，铺开一张大网坐镇在刑部，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不会漏过。

　　周颀不作声，苏晟已吓得没了魂更是没有说话，两人沉默许久，周颀方眼神阴鸷的开了口：“苏尚书，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请回吧。”

　　“……”苏晟却早已迈不动步子了，林先生说得一点不错，天下虽大，但他要逃，也需得仰仗陛下的恩泽，否则这一大家子人，如何能悄无声息的销声匿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若真要找人清算，翻天覆地，没有谁能逃过。

　　而这一案是陛下身上的逆鳞，如果周颀将此事禀报，他苏晟这回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而周颀对陛下隳肝沥胆，矢忠不二，他怎可能知情不报？

　　苏晟怎么想，都再无一线生机。早在齐仓，他便早已知道自己头顶上压着一种名为皇权的事物，但之后历经种种化险为夷，他便仍是心怀侥幸，不可一世，终于，还是彻底栽了跟头。
　　此时心灰意冷之下，他最后一个念想，就是保全昙姐，星儿，他的苏府。

　　至少她们不能出事。

　　这最后一丝念想，叫苏晟仿佛再度活了过来，微微回了神后，他再不看周颀一眼，不发一言掉头就跑，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刑部去。

　　路边的草木纷纷往身后而去，风在耳边呼啸，苏晟一路狂奔，却猛地撞进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

　　苏晟气力极大速度极快，季宇轩险些被撞得后仰跌了过去，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脚跟，搂住他笑问：“哈，可算是出来了。怎么样？找到什么线索了？”

　　抬头看见季桃花的脸，苏晟一时百感交集，红了眼圈开口没有声音，膝盖却发软，险些跪了下去。季宇轩察觉他神色不对劲，也有些紧张：“没事吧？难道，让人撞见了？”

　　苏晟终于缓了缓神，撑着季桃花的手肘站稳：“没。没事。我只是……有点后怕。”

　　季宇轩收了脸上笑意，赶紧带着他到一旁的假山边，找了个平坦的石块：“来……边上坐会儿。”
　　苏晟却不愿坐下，拉着季宇轩的袖子道：“季桃花，我不查了。我们……我们走吧。”

　　自打那日和好，季桃花便早已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此时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立刻笑着应了：“好哇。”

　　殊不知他这表情反而看得苏晟眼泪都差些掉下来。

　　时至今日这一切只能怪自己的狂妄，要是早一天，早一天认清自己是几斤几两，早一天放弃，他们或许就真的可以平平静静的离开。

　　苏晟道：“你先去齐仓，和昙姐见面……我……随后便到。”
　　季宇轩沉默着看了他片刻，才问：“你何时到？既然要走，为何不同我一起？”

　　“……”苏晟一时停顿，便立刻道，“我得去面见陛下，呈请辞官。”
　　季宇轩不依不饶，抓了苏晟的手就要走：“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我不放心，你先回去，告诉昙姐马上带星儿走。”苏晟忙反握住季宇轩的手，恳求道，“赶紧……带星儿走。”

　　看苏晟这幅紧张的模样，季宇轩便是再笨也知道情况不对了：“……苏晟，出事了？”

　　“……”苏晟眼圈红红的，连眉毛耷拉了下来，忽然捧着季桃花的脸便吻了过去，深深一吻过后，便失了气力似得，贴着他的额头低语：“季桃花……求你……让苏府的人快走。”

　　苏晟连解释也不给，只是一味恳求，将一家老小的安危寄予在了他身上。

　　“那你呢？”季宇轩嘴角动了动，眼瞳上蒙了一层雾气似得，却目不转睛看入苏晟的眼，一字一顿问，“…………我们俩呢？”

　　苏晟无言以对。
　　他用尽全力去求杏花君网开一面，但对结果尚且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他这便不声不响的跑了，他苏府上下六十口人却是全然没有一线生机了。

　　正当此时，远远听得嘈杂脚步声，像是来了一队侍卫，苏晟如惊弓之鸟一般推开季桃花，着急道：“快去！”

　　季桃花被推开几步，方站稳脚跟便又跟上来，抱紧了苏晟，他用的气力极大，手臂勒紧几乎要将苏晟嵌入怀里。

　　“我在苏府等你。”

　　低头在苏晟耳边留下这一句，季桃花便松开了手，匆匆走了。

　　***

　　苏晟理了理衣冠，那嘈杂脚步声自远而近，不一会，五六个宫中带刀侍卫经过苏晟身边，停了下来。

　　“苏尚书，可知季宇轩季将军何在？”
　　对方几个开口先是问季桃花，苏晟愣了一愣，颇有些意外道：“不知。”

　　“打扰了。”
　　领头的抱手退开，侍卫们便准备再去他处寻。

　　本以为是周颀将方才之事禀报了皇帝，这些人该是冲自己来的，如今看来却不是。苏晟皱起眉来，还要问什么，忽然一旁换了一身衣裳的长孙勤气冲冲走了过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逮不住他，不妨苏尚书就替他跟我去面见陛下，把这理说说清楚！”

　　“……”

　　既然皇帝传召的是季将军，侍卫们自然是不敢对苏晟胡来的，听见这话露出了些为难的神色。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苏晟想了一想，索性自己本来便是要去见皇帝的，不能叫这些人去找季桃花，季桃花若是也被拦住了，就没人去通知昙姐了。

　　“好哇。”苏晟上前一步，扬眉道，“我且看看长孙大人有什么理可说，侍卫大哥，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