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吞拿鱼王三明治

66、第六十六章 沿途赈灾

　　剑客名为柳复，听闻苏晟要前往河北调查户部，便说什么也要跟着，苏晟知道他心系师弟和南浦教，便没有推辞，让谢真与他一道跟他去河北。

　　苏晟早已准备妥当，带着御赐的几十个带刀护卫，当日便启程，乘一辆马车从官道一路往西南去，却方行出不到二里路，马车便停了下来。

　　以为出了什么状况，马车里三人都有些紧张，坐在苏晟身边的柳复紧张的手按长剑，谢真垂下眼帘，掀开马车帘往外探看了一眼，立刻卸下了防备。

　　马车外立刻传来护卫的通报声：“苏大人，有位君杏花公子来为您送行。”

　　“……”苏晟一怔，颇为意外，这名字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于是忙道，“快请。”并示意无事，让谢真柳复回避。

　　两人才出马车不久，帘子便再度被掀开，杏花君披一件黛色云纹披风上了马车，苏晟忙起身拱手：“臣……”“不必多礼。”杏花君不等他开口便免了礼，与他携手在马车中坐下。

　　“苏晟，此行事关河北千万百姓生计，事关重大，朕想你是明白的。朕此行来，也并未带什么给你。这个……”杏花君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小匣子，送到苏晟手中，“你带上。”

　　“这是？”
　　“宫里做的暗器匣子，看到这个玉珠没？这就是机关，你留着，救命用。”

　　苏晟闻言低头看向手中还没半个巴掌大的匣子，果真看见一个翠玉所制的半颗玉珠子，伸手抚了抚，有些感动的抬起头来，“皇上，您如此体恤臣下……臣，定不辱使命！”

　　杏花君微微一笑：“你若果能替朕除去户部那些蛀虫，朕有重赏。”

　　“……”苏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季桃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忽然抬起头来，道，“此次微臣若能功成回来，皇上能否答应臣一个请求。”
　　他没有忘记季桃花说的话，如果赐婚之事是真的，这次回来，他希望用这份功劳，为季桃花解围，让他不必再躲到南疆去。

　　杏花君似乎什么都明白，甚至没有问内容，便道：“可以。”
　　苏晟大喜过望，坐着弯腰低头：“……谢皇上。”

　　杏花君不再耽搁苏晟赶路，起身系上披风：“朕回去了。”
　　苏晟起身鞠躬：“……皇上，一路小心。”
　　杏花君点点头：“……你也一路小心。”

　　杏花君离开后，苏晟一行人继续赶路。

　　“暴雨梨花匣。”谢真端详了一下，便笑着将那匣子还给了苏晟，“那君公子来头不小啊。”

　　“……这玩意……很厉害吗？”
　　“岂止‘很厉害’，苏老爷，用之前千万记得知会一声啊，让在下和柳公子先躲起来。”

　　柳复冷冷道：“暗器伤人，本人最为不耻。”
　　暗器虽是为武林正道所不耻，可不能否认这东西拿来防身的妙用，谢真呵呵一笑：“……腿还在疼吧？”

　　“……！”

　　马车继续沿着官道前行，还未离开京郊一带，路上便已看见不少拖家带口背着包裹逃荒的流民，到入夜时分，正式进入河北，愈发显得官道上拥堵，马车不再能前行了。那些河北来的流民就地歇下，似乎准备明日再启程。

　　苏晟急着赶到冀州，可路上的流民和行李太多，不是能轻易挪动的，四周皆是衣衫褴褛的饥饿百姓，显得苏晟这一列逆向而行的车队格外格格不入。

　　这头还没想到法子，又听得护卫传报，逮到了在后头偷东西的毛贼。苏晟走出马车查看，便看见侍卫们逮着个衣衫破败的男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孩子，父子俩都是瘦骨嶙峋的样子。

　　看见马车中的人穿着官服出来，那男人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哭着求饶：“官大爷，官大爷，您饶了我这回吧，实在是饿得昏了头，我饿死不足惜，家里只剩这么个苗子了，再饿死了，我和死去的婆娘怎么交代。”说罢趴在地上哭号不止，孩子便也跟着哭，不远处歇息着的流民醒了过来，想起一路来悲惨境遇，都不住抹了抹眼泪。

　　“……”抽泣声此起彼伏，耳边形容为哀鸿遍野也不为过，苏晟叹了口气，正打算挥手让侍卫们放人，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一旁护卫低声说了几句。护卫领命离开后，苏晟才回过头来，指着那男人，道：“带着孩子在身边，你不以身作则，却干些鸡鸣狗盗之事，你还真该罚！”

　　羞愧之下男人哭得泪都干了，吓得直叩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别叩别叩！”见他都要磕破脑袋了，苏晟忙拦下他，“见你有悔改之心，本官可以从轻发落，就罚你做一夜苦差。”

　　一路走来吃草吃树皮，哪里还有气力干活呢？可男人看看身边孩子，也只能含泪道：“大人请吩咐。”

　　此时护卫带着一大箩筐东西回到苏晟身边，尽管盖着盖子，食物的香气还是立刻透过竹编的箩筐弥漫开来，让四周饥饿的百姓都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死死盯着。

　　苏晟打开盖子，将箩筐放在男人跟前，一旁饥饿的孩子立刻伸手去拿，苏晟立刻拍开了他的手，而后拿起一个馒头，掰开一半，才递给他。孩子立刻狼吞虎咽的吃下了肚。

　　男人不解其意：“大人……？”

　　苏晟举着另外半个馒头，高声对四周流民道：“本官这里有一些胡饼，馒头。现命你……带去路边，分发给那些把行李从官道上搬走的百姓，每人半个。”

　　“……”
　　“本官所带的干粮不多，但你们吃了充饥，歇息一夜，再赶至多一天的路，便能到京。”

　　“谢大人！谢大人！”男人先是转悲为喜，却又立刻局促不安起来，担惊受怕的模样，看了看四周不怀好意的目光。

　　苏晟见流民中有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隐约目露凶光，“哼”了一声，补充道：“本官是皇上钦点的巡按，离京之后可先斩后奏，现留六个护卫在此维护秩序，若有不守规矩的，哄抢的，一律就地处斩！”

　　这话也就是苏晟戏曲里听来随便说说吓人的……哪里能随便砍人呢，不过事实证明，这话确实很有威慑力，那几个男人闻言立刻去搬行李了。后知后觉的其他流民们也忙连拖带拉的将家当行李拖出官道。

　　官道腾开了来，苏晟于是留下六个护卫，嘱咐他们随后再跟上，马车于是得以继续前行。

　　深夜时护卫送来了干粮，谢真接过，垂眼一看，两个馒头，沉默了一会儿，数了数马车上的人，三个。
　　苏晟拿过一个，掰开一半来，啃了口馒头道：“咱们都少吃一点，到了下个驿站再做。”说罢，递了柳复半个，柳复接过馒头，细嚼慢咽，没有多言。

　　三个人不消一会儿就分完了两个馒头，都是成年男子，半个馒头下肚胃里还是空落落的，不过也只能捱着了。谢真肚子直叫唤，只能不停喝酒。不久六个护卫便骑马追上了，第二日，全队连夜赶路的人干脆饿了半天，总算是到了霸州驿站，一群人饿的眼发青，赶紧在那和面蒸馒头，总算是吃了顿饱饭。苏晟嘱咐他们多做一些，好带在路上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如此，随着每天赶路逐渐深入河北，苏晟仍是渐渐感到力不从心，灾民太多了。这些多灾多难的百姓，才从瘟疫中挣扎活下来，又遭此劫，实在可怜。起初挡路的还只是流民，到了保定一带，便索性是尸体了，成堆的尸体烂在路边，蚊虫环绕，即便避而不看也难忍那冲鼻的臭味。野狗在啃食干枯的尸肉，附近没有一处人烟，远处有孩子的哭声，当真形容为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出人意料的是，保定的周县令竟还守在城内，带着一个捕快出城相迎，两人也已头重脚轻，说话上句不接下句，走路都有些打飘了。苏晟赶紧给了几个胡饼，两人狼吞虎咽完，周县令便趴在苏晟膝上痛哭：“……苏巡按，可等到朝廷来人了，呜呜……我们苦呐！城里的百姓，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剩下的，都走了，知府也走了，我保定县原本这般富饶，如今都快成死城了！”

　　从方才进城沿路景象看来，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苏晟忙将他拉起来，带上马车，问：“怎会如此？户部从京送来的粮食呢？”

　　“户部送来的粮食……”县令哭了一会儿，这才记起正事，从袖中掏出县中义仓入库账目来，“苏巡按，户部运入河北的粮食一共是二十八车。其中保定分到六车粮食，是也不是？”

　　苏晟忙取了公文查看，查证之后，道：“是啊。二十八车粮食月前运出京城，难道户部克扣了粮车？”

　　“没有……”周县令有气无力的摆手，道，“六车粮食都送到了。只是，那些粮食杯水车薪，仍不够救济啊……”

　　满满六车的粮食，即便救不了保定县，也应当能延缓灾情，怎会到如此田地？苏晟心中起疑，道：“……带本官去义仓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