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世子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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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晟到客栈时便已是很晚，又被季宇轩搞到四更天才罢休，第二日昏昏沉沉醒过来时，外头市集人声喧嚣，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苏晟一清醒便吓一跳，衣裳也来不及披，光着踉踉跄跄走到窗边，推窗一瞧，少说也已是正午了。
“……”还早朝呢，这下连吏部都缺席啦！！苏晟大惊，赶忙擦脸穿鞋袜，匆匆披上官服便往吏部跑。
苏晟这还未上任几天，便缺席早朝，已不敢想后果了，好死不死一进吏部大门，便看见几位吏部官员与太常卿大人站在门口不远，愁眉苦脸的讨论着什么。
一个眼尖的抬头看见苏晟，热情唤道：“唷，苏大人来了。”
苏晟只得扶着腰上前拱手道：“太常卿大人。各位同僚。”
太常卿觉得苏晟前途无量，因而对这后辈极为看重，十分关切上前几步道：“苏大人，早朝没来，是不是身体抱恙？要不要紧。”
“不。不打紧。”尴尬之下，苏晟放下了扶在后腰的手，后退了几步。
看着苏晟眼下的青黑，太常卿眼中似乎有些同情神色，却未点破，只摆手示意旁人散去，待众人识趣的退开之后，太常卿才低声开口道。
“苏大人，老夫听闻昨夜容王世子将你拉上了王府的马车，他可是……对你？……”
“……”
苏晟闻言先是呆若木鸡，继而脑子里一通瞎转，最终，面露悲戚神色，带着沉重而悲痛的情绪，缓缓的点了点头。
太常卿似乎也对世子的行径了如指掌并嫉恶已久，悲愤道：“唉！这小畜生！总对新入仕的年轻人毛手毛脚！若不是看在他爹是容王，老夫早骂臭他了。”跺了跺脚，太常卿拍拍苏晟肩道，“苏大人，你受委屈了，别怕，往后他再敢如此，你就来找老夫，看我不去容王跟前告他一状！”
“太常卿大人如此体恤下官，下官实不知如何回报……”苏晟作出十分感动的模样，忽然看了看四周，低声问，“……不知太常卿大人来吏部有何事？”
“还不是容王世子的事。今儿忽而闹着要回封地，让人给太傅大人传话，说有我没他，昨儿还好好的，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老夫便来打听打听昨晚有没有出什么事，便打听到苏大人这桩子事。”
“……”
话说的差不多，太常卿也准备走了，临行前又拍了拍苏晟的肩，道：“好好养身体，老夫过阵子再来看你。……莫送了。”
苏晟见太常卿走远，这才回头笑出声来，太常卿与容王世子互生罅隙，这回可真是太好玩了！
可苏晟还是远远低估了太子黨的凝聚力，本满以为这两边有得一斗了，谁知不过几日，据说太傅大人放话下来，“都什么时候了，速和解”，这两边就突然偃旗息鼓，虽然貌合神离，却也没真斗起来。
不单如此，这容王世子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对苏晟起疑了，好几回苏晟回府路上都察觉到有人在身后紧跟不放。幸而季宇轩神出鬼没，不然真的非穿帮不可。
这样下去，世子与太常卿通气只是早晚的事，倘若两边一对质，发觉苏晟两边言行不同，苏晟先前的全部努力还有花费的银两也就前功尽弃了。好不容易得了太常卿的信任，苏晟可不愿就被这容王世子搅了局。
可苏晟也不曾真做过这种潜伏敌营的事，他实在没有经验该如何获取信任，正坐在卷宗堂苦恼着，忽然眼前一暗，是高挑的林尚书走到他跟前，将一份文书放在他书案边。
林尚书言辞冷淡道：“河北一带的调案已全部敲定了，今日拿去传达圣听。”
“……”什么河北一带的文书？这不是苏晟自己经手的事吗？他怎么不知道？苏晟狐疑之下，接过文书打开一看，只见里头夹着厚厚一沓，却都是空白的纸张，顿时更不知说什么好了，无语地抬头看向林大人，“…………”
尽管也瞧见了里头空白的纸张，林大人的表情仍是不改严肃：“听见了吗？”
苏晟只能道：“明。明白了。”
午后，苏晟忐忑不安的带着那厚厚一沓空白文书，来到圣上办公的紫宸殿外，说是传达圣听，可他手里的文书是空的，这就意味着他全然不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自打上回不欢而散，他已同杏花君割席断交，苏晟想对方总不会只是叫他来叙旧的吧。
引路的公公将他带到殿外，进去通传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将苏晟引进紫宸殿后殿，推开一扇门，一进门便是一股淡淡焚香扑面而来，迈入门槛后向左边看去，摆满书籍和古玩花瓶，雕花繁复的书格后，一个明黄色的人影坐在鹅黄色软塌上。那人影微微偏头，似乎也看见了苏晟的身影，放下了手中棋子，静静等他走近。
苏晟紧张的屏息，略有些不敬的紧盯着那人，缓步绕过书格，这一次，没了事物遮挡，也没有玉旒掩盖，苏晟才是确信，对方的的确确就是杏花君。
没发愣多久，苏晟便立刻回神，抖抖衣袍，上前几步跪了下来，用上了才学来的标准行礼道：“臣，苏晟，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
“行了。”没等苏晟说完，皇帝便出声打断了，勾勾手示意他起来，取了一旁的茶盏，用杯盖拨了拨浮在上头的茶叶，“前几日早朝未告假，出什么事了。”
虽然衣着已大不同了，皇帝的口吻仍与当初的杏花君一样。如此开门见山，连半分君臣之间的客套都没有，倒让苏晟有些迟疑了，愣了愣，不知如何说起。
“别怕，朕不过是见你找不着北，才叫林尚书传你过来。”皇帝抿了一口茶水，便将茶盏再度放在了一旁，不等上一问的答案，便接着问道，“朕看你在太子黨中，还站得不太稳？”
“……”原来他近日行径，皇上都一清二楚，也难怪一上来就开门见山了，苏晟总算是有了动静，不再遮掩，“是，是有些困难。”
“你太心急了。”皇帝笑了笑，“虽是有三品这筹码，前太子党也不全是乌合之众。太常卿虽信任你，但太傅精明着呢，你太早去搅合容王世子与太常卿的关系，太傅很难相信你。得不到太傅的信任，在吏部混得再风生水起，也只居于表面。”
三言两语，便将苏晟脑中一团迷雾拨开，直指问题所在，苏晟恍然大悟之后，忙问：“请皇上明示。”
皇帝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一块无暇白玉如何融入泥沙？弄脏自己吧……为了换取信任，偶尔，你也要主动将自己的把柄，交到对方手中。”
“……”苏晟讷讷看着皇帝，全然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
高高在上的国君见他仍是不懂，也没继续解释下去，趿上靴子站起身来。一旁宫女忙上前跪在一旁为他穿鞋，皇帝随手抖了抖衣袖，抬头看向苏晟：“天色正好，随朕出去御花园走一圈？”
***
一行人浩浩荡荡自紫宸殿出发，举黄罗伞的，打五明扇的，前簇后拥着年轻的帝王，正是盛夏，日头毒的很，苏晟跟在皇帝身边，被攥着手臂，晒得一头汗。
跟着皇帝在御花园中走了好长一段路，方听得身边皇帝开口：“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让苏晟先开口，他有那个胆吗？
皇帝的杏目微微眯着，带着柔和笑意：“既知道了杏花君是朕，你的反应，也未免太小了吧？在想什么，说出来。”
“臣不知皇上目的何在……也不敢妄自揣测。”苏晟这连日来早已自己在那想明白了，清山的妃子陵，他与杏花君初见在清明时分，还有对方的姓氏，挥金如土的举动，和对朝廷格局的了解，如今想来，杏花君是皇帝，竟并不意外了。不过，要说杏花君对自己这般扶植的目的，苏晟却说不上来。
皇帝笑得低下了头，过会儿才抬起头来：“……也无他，朕只是很欣赏你。”皇帝看着苏晟，眼中闪着几分不叫人讨厌的狡黠，“记得么，朕说你会有步入朝堂的一日，君无戏言。”
“……”苏晟不知如何回应，便没再说话。
皇帝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臂，口吻轻松道：“好了，朕还有公务要办，先回去了。爱卿也回吧。”
等等，皇上您不是要指点我如何获取太傅信任的吗？这算什么啊？苏晟呆若木鸡，想拦又不能拦，只得作揖看着皇帝沿着原路返回，他躬身细回想皇帝那些话，依然也没能懂。
正要拔脚回吏部细细琢磨，忽然一旁茶花树后窜出来一个微胖的青年，指着苏晟道：“好哇，可让本世子逮到了。”
“……世……世子！”想起方才皇帝同他的举止全落入世子的眼中，苏晟大骇，都怪杏花君啊！好好的跑来逛什么御花园！还全程拉着他手臂，这不是摆明要他露陷！
“侍郎官，小王爷我可全看见了，看你待要如何解释。”见苏晟一脸惊骇，容王世子得意的走近了几步，步步逼近，“那夜之后，小王爷我便觉得奇怪。太常卿那老叟，他能有这胆子？于是派人去齐仓县一查，哼哼，苏大人，你的底细可是全被我摸透了！”
“……”
“几个月前，苏大人你让司马侍郎打入牢狱，后又被皇上与林尚书平反，反将司马大人罢官抄家。这件事上，新君对你可算是恩重如山啊……更甚者，你的至交好友，便是皇上如今重用的季府中的五少爷，钦点的佐军将军！……分明你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是新君那边的人，现在却混进吏部，想投入太傅麾下，你究竟抱着什么目的？”
苏晟整个人怔在了原地，这胖世子人不可貌相，短短几天，竟就将他底细全挖出来了。
如今竟是辩解什么也没有用了，苏晟只能张口结舌站在原地。
“老天开眼，如今，又叫本王看见你同皇上一同游园，举止亲昵，关系匪浅！……哼哼，小王爷我这便去找太傅！！”胖世子冷笑几声，说完，扭头便跑。
“世子！”苏晟慌忙追上前去，眼见世子跑进了牡丹园中，苏晟加快步伐跟上，却还未追到，便听见园子中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音凄厉，却无疑是容王世子的，苏晟被那惨叫声镇住了，连心里的焦急也散开了，生生停下脚步来，不敢绕过这片绿茵去看。
是什么人？世子死了吗？他又该怎么办？逃吗？能逃得掉吗？会被杀吗？无数念头像洪水似得冲刷过苏晟的脑子，他颤颤站在牡丹园旁，屏息一动不敢动。
然后在那绿叶疏影中，带着微微笑意的皇帝走了出来，手里一把滴血的匕首，表情却自然的像方才离去前一样。
丝毫不介意鲜血溅上了衣摆，杏花君提着匕首走到苏晟跟前，将那沾着手的凶器放进了苏晟僵硬的手中，而后拍了拍他的肩，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苏爱卿……现在，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世子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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