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割席断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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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君一手握着苏晟的手腕，一手伸过来摩挲苏晟的耳畔，动作轻柔却不温柔，见他尴尬要逃，便将他下颌捏住，带近到眼前。苏晟往后拔自己的脑袋，可敌不过杏花君的气力，又不敢太用力怕人彻底翻脸。
见两人面贴面，距离愈发近了，苏晟这才想起那回杏花君说的双修之术，心下大乱，慌张之下开口阻拦：“杏花君……！”他本以为这么高喊一声，能叫对方停一停，却不料对方还是吻了上来，苏晟抬手去推，被攥了手，杏花君将他两只手压在两侧，苏晟退一分他就追上来一分，双手被按着，退不开多远又躲不了，咬着牙关，整个人绷得像拉满的弓，只差再退半分，就要向后跌去了。
苏晟只下意识觉得跌下去这是绝对不行的，浅薄的经验告诉他，这要是被吻倒了，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苏晟紧咬着牙关，杏花君不得入内，总算离开了几分，却好像也没觉得不满，只笑了笑，全然不掩饰所图，目光直直望入苏晟双眼，直接问道：“怎么这表情，有心上人了？”
急喘了几下，听见这一问，苏晟哪里还敢遮掩，赶紧点了点头。
“是什么人？”杏花君松开了他的手，明知故问的丢出个试探。
苏晟一面活动着手腕，一面红着脸解释道：“是，是朝中的一个将军，我与他认识也有十多年了，小时候是同窗便互生情愫……后来，因为家中变故分开了一阵子，最近才久别重逢。”正是因为害怕杏花君不够明白，苏晟才把话说得露骨而直白，“虽然不敢告诉府中的人，我却与他都是真心的。”
“哦。”杏花君只这一声，便沉默了。
苏晟讷讷坐了一会儿，见杏花君撤去气势似得，没有什么攻击性了，便又放下心来，在旁聒噪了起来：“杏花君，你别瞧我看着聪明，我可笨了，我根骨差的不得了，真的。你再看看我这胳膊腿，还修仙呢，爬山都爬不了几里。”
“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杏花君十分豁达，过了会却偏过头去，撑着下巴，忽然嗤笑道，“反正，肉身会死，魂灵会灭。……总归人就是这么弱小。”
烛光昏黄，回过头去的杏花君半张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阴鸷。苏晟不知为何吓得心颤，他早已不觉得他是仙人了，这么迎合不过装傻罢了，可杏花仙若是人，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细想之下实在叫人害怕。苏晟忙靠近了一些，巴巴的问：“杏花君，听说朝廷突然出兵南下，是有什么缘故啊？”
杏花君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便几乎将他的意图看了个穿，冷冷道：“你问的太多了。”
苏晟胆子一缩，却硬着头皮再度装傻：“杏花君你不是最喜欢教我分析朝中局势了吗，如今我不耻下问，你怎么反而藏着掖着……”
“……”杏花君回过头来，勾了勾唇角，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
苏晟赶紧点头，做出一副好学的模样来，端坐在一旁。
“因为季府。”杏花君才说到季府两个字，果不其然就看见苏晟一怔，整个人提心吊胆起来，“季府名门之后，男丁众多，各个能征善战。可惜先皇在世时遭朝中排挤，时至今日，在朝中已没有什么地位了。”
“……”苏晟低头想了一想，的确也是，季府的先辈那是出了多少大元帅大将军，对比如今，若不是新君继位，重新起用季府，恐怕还被排挤在朝堂之外呢。
“要稳固朝纲，就得稳固军政，皇上有心培植新的将军，想要重用季府，重用季府，可是须得一个好的名目。”
苏晟恍然大悟，惊喜之下抢先道：“所以，皇上是准备给季府机会，立下军功，好重用季府！”
“……”杏花君笑了，却摇头，再不点破了，看着苏晟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当作享受。
的确，给予军功，庸庸俗人能想到这点已是不错，可偏杏花君是个剑走偏锋，特立独行，无所不用其极的国君。苏晟只是个小知县，是一条嬉游在浅水的小鱼，要他去猜度朝堂之中最深最暗的地方——一国之君的心思，的确是太为难他了。
苏晟想来想去也就这个可能性了，只能继续问：“杏花君，究竟是为什么，你就告诉我吧。”
杏花君道：“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告诉你，如何？”
“什么条件？”
“你若答应，便作欠我一分恩情，待有朝一日我有需要，自会叫你偿还。”
欠杏花君的恩情苏晟总归也是还不清了，便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好！”
杏花君这才开口：“新君如今满朝安插官员，文官中已有不少非议，此时再给季府安插军功以便提携，将士们不服，反而事倍功半，适得其反。”杏花君停了一会儿，见苏晟仍没明白，笑了一笑，“……所以……季府现在需要的不是军功，而是舍身为国的英雄。有了个舍身取义的烈士，其余剩下的便是一府忠良，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过如此了。”
“…………………………”
苏晟瞪着双眼，半开着嘴，愣了半天没能出声，许久才能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什么一个英雄，这是什么话！！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苏晟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一个活生生的好男儿，将相之才，为何在杏花君口中说出来，就好似棋上一个弃子似得，说拂去就拂去了！！
“作为一个常人，你去杀死谁的亲人，便会结下仇来。可作为一个国君，你要谁死，却是那人的荣幸。”面对苏晟的激烈反应，杏花君反而十分平静地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季府中战死一人，其余的每每想起亲人的死，反而会更加忠于朝廷，能以一当十……所谓继承遗志，不就是这种东西？这便是皇权的作用，这便是人的狭隘之处。既已参透了这可笑的规律，不加以善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恐怕此时此刻，苏晟才明白，杏花君的血是冷的，和自己压根就不是一类人，更谈不上什么朋友了。
“杏花君，我辩不过你，但恕我无法苟同……”
苏晟站起身来，茫然的看了看屋子，最后，将书案上的信函推向杏花君便拱手告辞，失魂落魄的准备离去。
走到门口，书案边的杏花君才出声道。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份恩情未还。”
“……”
闻言，苏晟推门的手顿了一顿，没回答什么，便离开了。
***
回到卧房之后，苏晟反反复复不能入睡，始终在想着杏花君那些话的真假，是国君要季府牺牲一人吗？那牺牲的会是谁？他又该怎么办呢……？他把自己在床上蜷成一团，真打心里恨死杏花君了。其实苏晟也知道，但凡战事本就会有伤亡，也许只是因为这事与季府有关，季桃花也牵涉其中，苏晟才会格外激动。其实，比起这些话的内容本身，他更反感的是杏花君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
就好像那些人本该去死一样，让苏晟听了浑身难受。
“……”苏晟辗转反侧，终于一骨碌爬起来，跑到书案前研墨，提笔疾书，把这辈子没有说过的关心的话全说了个遍，写完，怕自己觉得害羞，索性折了放在一旁。
第二日一早，苏晟便让阿凯想法子托人给季宇轩送去，只希望季宇轩能时时记得他，处处当心些。
而自打那天起，杏花君便没有再出现过。
染坊的名声节节攀升，油米铺子的生意也还不错，府里产业并不太令苏晟操心，倒是听闻河北的瘟疫传得越来越近，最近，连邻县也开始闹瘟疫，朝廷怕传入京中不可收拾，只得封了县。
唇亡齿寒，朝廷对这小县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虽是无奈之举，但还是总觉得有些令人心寒。苏晟与邻县陈知县也有一面之缘，自然想要帮扶一下，于是四处购置药材，瘟疫方子中川七是最重要的一味，这东西好长，下种过个四十来天便长成了，不过最近瘟疫，药商忽然抬起价来。苏晟抠着算盘，买下一些，却不过杯水车薪。
母亲王氏见状，便去县郊租了两块田地，在上头种川七，打算长成了给邻县送去。虽然不知还是否来得及，苏晟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毕竟，省下的钱财，还能购置更多的其他药材。
这日苏晟带着阿凯正从京带了一牛车胡荽子和黄芩回来，阿凯在前头赶车，苏晟背靠药材堆坐着看书，忽然牛车渐渐缓下来，阿凯喊道：“爷！爷！看前头……！”
“……？”苏晟放下书揉揉眼睛，撑着身子回头，竟看见进齐仓的路上站着几十个官兵，白布蒙着脸，在那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割席断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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