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吞拿鱼王三明治

44、第四十四章 化险为夷

　　昙姐依言上堂，苏晟不放心，便得跟了上去，跪在昙姐身边。
　　昙姐跪下：“民女苏昙，这是家弟苏晟，我二人是苏家染坊的人。当时，确是恒中染坊前来挑衅，几个伙计……对民女动手动脚，季小爷气不下，才扬手一杯茶照此人身上泼出去，他却忽然用黄绢遮挡！要论对皇上不敬，也是他恒中染坊！后来，虽然大打出手，场面混乱，却也不见季小爷去动那黄绢！好端端的，黄绢怎么就会破了，民女实在想不通！”

　　“……”
　　一直冷着一张脸，毫无反应，也不动声色，直到听到这里，周尚书这才是再度垂眼看了看手边的证物，只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一旁左书令史见周尚书推开了证物，眼中沉着笃定，便已知道他有了定夺。他跟随这周颀在刑部任职近十年，深知对方办事一向如此，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可周尚书还未开口，忽然听得堂下一个青年声音清亮道：“可否让草民看一看那证物！”原来是苏家染坊的坊主，见周尚书推开了证物，想取来一看。

　　苏晟作为刑部公堂下一个待审的人，说出这话本属足够冒犯了，但苏晟也是情急之下无法顾虑太多，说完便忐忑的看着堂上的墨衣尚书。

　　周尚书冷冷一睨堂下青年，竟是扬手准了，示意侍卫将黄绢料子送到堂下。

　　苏晟跪在昙姐身边，见侍卫将料子送到跟前，忙直起身来，一脸紧张的看着那匹黄绢。他不敢随意动手，盯着看了好久，又歪头看了看，突然灵光一现，喊到：“这证据太过拙劣！显然是陷害！”

　　方才已从林湘口中得知了皇上正扶植此人，打算重用，周尚书起了些心思，想试探一下这苏晟的能力，便佯作不知，平静道：“此话怎讲？”

　　“倘泼茶在前，破布在后，将两块黄绢破损部分连合，茶渍应当是相连的。如今却并非如此，这显然是破布在前，再带到人前挑衅！”

　　周尚书眯起眼来，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倒觉出这堂下的青年真有几分巧趣来。

　　苏晟不知被人如此看着，只顾自己在堂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钱姚道：“你这个黑心坊主，急着泼人污水，反而弄巧成拙！你若不拿黄绢去遮挡茶渍，现在倒真叫我苏家染坊坐实了犯上的罪名……而今，原来是你破布在前，这以下犯上的罪名，你就自己受着吧！！”

　　“…………”钱坊主只发了一会儿愣，便立刻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大呼冤枉，“尚书大人，冤枉啊！不要听这泼皮胡言乱语！草民破了自家染坊的黄绢，宫选定是没有份了，又有什么好处！”

　　堂下钱坊主喊不停，周尚书直起背来，手中抚尺高举落下，砰然肃静了整个刑部公堂。

　　“满口妄言。闭嘴。”周尚书原是如此低沉肃穆的声线，叫在场的人都无由的浑身一震。

　　“有什么好处，倒是要问问你了。”周尚书取过一旁红色刑签，信手丢下堂去，“来人，杖刑两百。”

　　钱老板一惊，似是万万没料到尚书大人如此行事，眼见要被拉去行刑，忙哭天抢地求饶道：“冤枉啊啊尚书大人！！冤枉啊！！”

　　周尚书凤目流转，冷冷一笑：“两百之后不招，再招也无用，杖杀。”

　　此言一出，刑部之人习惯了周尚书作风，尚不觉得什么，昙姐与苏晟却是倒吸口气，后怕的对视了一眼。

　　苏晟平日办案可从不这样。

　　这案子既然已有证据，那动下刑也无可厚非，可……又何须动用这种会要人命的大刑，这杖刑打板子，听上去普通，却也是最为管用的，一般人三十板子就被打晕过去，该招招该画押画押，就是苏晟上回被那狗巡按压着打，也就打了三十多下就没了意识。一般犯了大事的，打到六十大板八十大板，那都是快断腿断脚半身不遂了，两百板子，怕是腿都要打飞了，有没有命都难说。

　　那钱老板被拉下去没一会儿，侧堂便传来沉重的板子声和杀猪似得嚎叫，听得人心悸，没嚎一会儿，声线便嘶了，渐渐的没了声。

　　打了大约二十来下，打击声忽然停了，过了会儿几个侍卫将血肉模糊的瘦子拖了回来，钱坊主趴在地上连跪都跪不起来，大约是觉得晕过去就该被活活打死了，他还吊着一点意识，怕得很的模样，涕泪俱下，一边吐血一边道：“大人，我全招了。我是……是收了……青铭染坊……施坊主……八千两，从中……搅局的。”

　　“…………？？”这下可真是太出乎苏晟的意料了！苏晟一向只觉得这瘦猴太过可恶，干嘛老和自己过不去，他这样针对自己诬陷自己，又能捞到什么好处。他却从未想过，这瘦猴是别人捅向他的一把刀，操刀的人，还好好藏在暗处呢。
　　这青铭染坊什么施坊主他听也没有听过！

　　难怪周尚书要动如此重刑，周尚书司掌刑部，每日经手的大小案子不计其数，炼就了一双刀子般锋利的慧眼，他怕是早料到了还有底可挖，要把为奸作恶的连根铲除才算。

　　苏晟只记得周尚书手段毒辣，却此时这才想起杏花君那整句话是如何形容。
　　[性子正如其名，高颀，笔直，曲高和寡，手段虽是毒辣了一些，办事却是利索。]

　　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苏晟敬佩的抬头去看堂上的人，正对上那人也在看他，堂上堂下两人对视，一人抬眼明眸澄澈，一人垂眸目光沉沉，两人心境自也大不相同。

　　自皇上登基前，周颀便一路紧随，自然深知皇帝对惜才用人自有一套不一般的择选，这苏晟虽然有几分随机应变的灵活，却也与之前皇上的准则差的太远。皇上最看重的，先是忠，再是才。林湘学问好，论手段才干却远远没有掌管天下官员的能力，之所以被放在吏部之首，就是因为皇上与他结识多年，可以相信他心之所向罢了。

　　要做到愚忠，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这名为苏晟的年轻人，以言行观之是个极其心绪单纯的人，比起万事忠于皇上，他心中另有一套准绳，遇事之后，他定会无可避免的将两种立场进行比较，因而，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林湘看事只在表面，于是见皇上举动偏袒，就说，皇上在扶植此人。而在周颀看来，再明白不过了，皇上不过是在养个宠物，给点甜头，闲来能逗着玩，讨得他欢心，便足够了。

　　苏晟这么一抬眼正巧碰到对方也在看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哪里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周尚书命人提来嫌犯施飞腾后又是直接拉下去打，简单粗暴但管用，案情很快水落石出，这几年临安府新开了好几家染坊，在几家新染坊的挤兑下，恒中染坊已成了空壳子，便是选中了御用染坊也是后继无力。此时施飞腾前来寻他共谋此事，不仅有八千两可拿，事成之后，也不会少了钱坊主茈雪莲。钱坊主为东山再起，自然满口答应了。

　　周尚书将两人收监再判，便离开了公堂。

　　***

　　原本此次宫选中最有实力的染坊就属这钟山青铭染坊，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直接被去了名。几日后，何公公带人前来审查了一番，将染署玉牌交给了苏家染坊。

　　此次能化险为夷又得偿所愿，苏晟与昙姐简直开心的乐不可支，出宫后便同季府兄弟两个去胡吃海喝了一顿。
　　吃饱喝足之后，苏晟想起林尚书的事，准备去他府中将银子和帕子还上，季宇轩垂眸看了看他手里的黄绢帕子，道：“我同你一起去。”

　　苏晟很少来京，也并不认得路，还是季宇轩熟悉京中一些，两人便步行着去了林大学士府，路上正是集市人来人往，季宇轩见他一路没话，还总掏出帕子来看，便有些酸溜溜道：“也不管熟不熟，谁的帕子你都收？”

　　“……”苏晟一怔，竟还没会过意来，“什么？”

　　季宇轩不说话，反而趁他不备，伸手将他手里帕子抽去了，打开一看，有些意外，也就是普普通通一方黄绢罢了。他还有些失望，仿佛要上面绣两句淫诗，叫他逮个正着才好。

　　“快还我。”
　　季宇轩也没躲，任他将帕子抽了回去。此时两人独处，碍于旁人在不能问的话，季宇轩这会才问出口：“你与林大人什么交情，又是借你银子，又是送帕子。”

　　“啊……？”苏晟这才记起自己上回和季宇轩说了什么，当时他以为杏花君就是林大人，便说借他银两的是林大人，此时知道了不是，一时也解释不清，只得支支吾吾道，“啊……啊。借给我银两的不是林大人……是另一个。……”

　　“竟还有另一个。”季宇轩冷冷道。

　　_(:3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