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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仙人指路 ...

  •   苏晟屁也没出一声,方才一路狂奔而来的火气,就像被雨水浇熄了似得,转了个身,就这么臊眉耷眼的回去了。

      走在下山的路上,苏晟才开始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丢在府里的亲眷和百姓,府里上下七十多口人的伙食,县里几百户人家的生计,想起即将面对的烂摊子,苏晟突然崩溃了,蹲下身抱起头来一动不动。

      真不想回去了!

      管他们去死!

      谁叫他们贪心不足!

      有那么一瞬间,苏晟简直想就把自己吊死在清山算了,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终究还是舍不得,舍不得母亲,舍不得昙姐,舍不得奶奶和太爷爷……还有那个……该死的季桃花。

      就这么蹲在地上纠结,苏晟是越想越委屈。苏晟自问自打离了苏府和母亲相依为命,便已开始挑起这两个人的家,苦虽苦些,却不曾受气。这天底下,唯有“气”一字,是苏晟承受不了的,他的心里就是放不下一丁点的窝囊气。

      母亲性子软,被人一次次欺到头上,能让的便统统让了,苏晟便去争去抢,哪怕争得面红耳赤,抢的头破血流,苏晟也没有觉得委屈,他总想着,再捱一捱,总会结束的。

      数年苦读,好不容易中举,任朝廷命官,官阶虽低,在县中却也是风风光光,没人能给他一点气受,这几年的太平日子,让苏晟几乎以为他终于熬到头了。

      然后这一群从庐州来的人,将飘在空中的苏晟一把拉下,轻而易举的将他辛辛苦苦得来的日子摔得粉碎。

      苏晟越想,就越是眼眶发涩鼻子发酸,就在这时,打在身上的雨忽然停了,眼前的光线被一个人影遮蔽,雨水敲打着油纸伞的响声响起在耳边,苏晟眼神迷蒙的抬起头来,看了身前打着伞的素衣青年许久,才认出来人。

      “……”竟是那位杏花仙人。

      仙人仍是一身素衣,只有衣摆被泥水污了,原来仙人的衣裳也会脏,苏晟有些不合时宜的想。

      对上苏晟蒙着水雾的眼,仙人面不改色,只微微弯下腰,问:“你怎么了。”

      “……”苏晟被这一问,一肚子的委屈又重新袭来,抹了眼角蓄的泪。他正是难受没处诉,仙人位列仙班,又曾对他施以援手,便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袒露心声,把这连日里的糟心事和清山石窟的事全告诉了仙人。

      在听苏晟说家长里短的时候,仙人一直半垂眼帘,若有所思,只在听到苏晟说自己发现清山石窟的经过时似乎有些意外,听苏晟将这些糟心事全部说完,才道:“这么说,你是在解救村民时,无意间发现的。”

      “是啊,那硝石极为名贵,可是京中那个昏君。……”
      “……昏君……”

      “他非但自己不肯取用,还让人给封锁起来,任谁也没法去用。”苏晟说到这里,不由得愤愤了起来,“那个糊涂昏君!”

      仙人嘴角一抽,深吸一口气,不置可否。

      “杏花仙人,如今府里和县里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您若是法力无边,就帮帮我吧……”

      此时雨声渐息,杏花仙人抬头,伸手出伞,见雨已停了,便收起伞来,低头看向苏晟。

      他一共只见过苏晟三次,第一次在山神庙里,那青年误打误撞,被呵斥了一声吓得拔腿就跑。第二次见他身上官服,才知道他原是个官,出手相助,不过是出于保护朝中官员。第三次,就是现在,两人并不熟识,他对自己毫无所知,竟就拉的下脸来求他帮忙。

      口口声声“仙人”,“杏花仙人”的喊,原来还真是拿他当救苦救难的仙人了。
      可惜,他并不是什么仙人。

      只是,方才此人所说的民间钱庄行骗一事,牵涉着多户百姓的生计,让素衣青年不免有些上了心,想了一想,便看向苏晟的双眸:“……帮你,也可以。”

      “本仙不愿为你动用法力,只给你指一条明路。”素衣青年手握收起的纸伞,负手而立,“你应当知道,哪怕如今县里与府中一团糟,你现在需要的只是银子……”

      “……是。”苏晟讷讷点了点头,又抬头,“可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说到这里,苏晟低头,思忖了半天,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微光,只是旋即复又熄灭。

      素衣青年没有漏看,问:“你在想什么。”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仙人您的法眼。”苏晟窘迫不已,摸了摸后脑,索性把方才过了脑子的和盘托出,“先前县中有一大户雇凶杀我,承蒙仙人相救,才捡回一命,回去之后,我便一纸奏章上报了朝廷,这会儿,朝廷派人来彻查。……方才……方才,我在想,倘果真依法办案,那刘府家产全数查抄,就都归了朝廷。可如果我退一步,与刘府协议言和,刘府家财万贯,哪怕出力九牛一毛,又何愁抵不过这燃眉之急……”

      他只不过提点了一句,对方便已自行领悟了过来,恰与他所想不谋而合,素衣青年微微眯起眼来,原本淡漠的神色中换上了些许欣赏——看来,眼前这人虽只是京郊小县的知县,却还真有些才干。

      苏晟为难道:“……不过……这么趁火打劫,虽说刘府不是善类,但欺上瞒下,倘被查了出来,可是杀头的大罪……果然还是使不得。”

      素衣青年道:“既是为民生,皇帝不会追究于你。”

      苏晟仍是不敢:“圣心难测,这种事怎么能知道?”

      “……”素衣青年被问了住,顿了一顿,道,“我是仙人,我自然知道。”说完,抖了抖袖子,便不再多说什么,绕过苏晟往山上去了。

      ***

      大约是淋了雨受了凉,苏晟喷嚏不断,心里还在计较着刘府那事,始终无法做下决断。他边走边想,刚回到府中,便看见母亲王氏和阿凯抱着一个盒子往府外走。

      看见苏晟回来了,阿凯立刻松了口气:“爷,您去哪儿了,县衙来人说下午巡按大人便来了,全叔带着下人们满县的找您呢!”

      “去了趟清山。”苏晟随口答完,无意地看向母亲。

      这一眼,便认出了母亲怀里的首饰盒子,苏晟惊了一惊便要去夺:“娘!您这是干什么!”

      “晟儿,晟儿……”王氏抱着首饰盒子不撒手,一面闪躲着一面劝道,“娘只是拿去典当,随时可以赎回来的。”

      “这些可是您仅剩的嫁妆啊!……”苏晟当然知道母亲这么做是为了府中上下,可如此一来更是教他愧疚。

      母亲出身奉天大户,当年随嫁丫鬟就有四个,嫁妆更是不胜枚举。离开苏府之后,为了苏晟安心读书,王氏将那些嫁妆当的当,卖的卖,如今,只剩下这小小一盒的首饰。

      自打苏晟拿了朝廷俸禄,便在心里暗暗发誓,要让母亲从此锦衣玉食。他又如何能接受自己竟无能至斯,连母亲剩下的这些嫁妆都没能保住。

      苏晟按着首饰盒,回头看向阿凯:“阿凯,府中现银还有几日开销。”
      阿凯翻着眼算了一算,愁眉苦脸道:“爷,恐怕不出五日就……”

      “娘,您听见了……”不等阿凯说完,苏晟便看向母亲,笃定道,“三日之内,儿子必能筹到银子!”

      “……晟儿……”王氏唤得心疼,她虽然不懂账目,却也估摸着会想。
      府中积蓄突然全没了,府中每日开销又大,苏晟哪能突然变出现银来,三天之内,这不是将他往死路上逼吗?

      苏晟既然已许下三日期限,更明白要抓紧时间,一把拉了阿凯:“走,跟我去衙门。”

      阿凯踉跄了几步,好容易站稳,小跑跟着苏晟的脚步,抬头问道:“爷?上衙门做啥啊?巡按下午才来呐……”

      “带些人,上刘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仙人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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