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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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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豆大的泪水顺着男子的脸颊滴滴滚下,一点一点落在陈升微敞的衣襟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陈升只好撑着身子做起来,看着这个前一秒钟还差点止他于死地的伟岸男子静静抽泣,半饷,却听得他慢慢沉声道:“我就是……范翌臣……”
陈升恍然大悟,心里觉着这人应该是先前与陈升关系不一般的人……要不然怎能轻易的闯进将军府来,又与他有这番纠缠。
先前他便听福保儿和他说起过陈寰和范翌臣的事儿。两人自幼相识,自此之后,便情同兄弟,形影不离……一直成长到英姿飒爽的少年郎,才开始相互惺惺相惜,相互通了情意。一路十几年的光阴,他们从相识,相知,最后相许。
只是人生总归没有一番丰顺的时候,天和四年,赫连单于带着匈奴骑兵侵犯大梦边境。那时陈将军在先帝跟前荣宠正盛,自然是希望击退匈奴,收回国土,以展大梦国的雄伟。可是先帝年事已高,长期操劳久病成疾,主战还是议和的决定还没有定下来,他老人家就驾鹤西去了。
年仅十八岁的四皇子明贞临危受命,继承皇位统领满朝文武百官评定此事。朝中数位大臣打着“攘内必先安外”的旗号,想以“议和”的方式安抚匈奴。皇帝年轻气盛,朝中也时有动荡……无可奈何下,小皇帝也只有依了这个法子,陈将军身为武将,自然不如文官们能说的大道理多,于是再分辨也是毫无用处……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住在边境的黎民百姓,遭受匈奴人的欺辱。
主战派中,多少人都被气得牙根痒痒……然而这场战争中的主和派,就是以范翌臣的父亲范秋生为首请命递折子的……两家父亲的仇恨就这么截下了,本来先前没有那么看不对眼,这下子可就是再也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做亲家了。
范秋生此举受到推崇后,盛宠不减陈将军当年。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为了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丝毫不顾儿子的想法便答应下来,要他娶当今皇帝最小的妹妹为妻。一言既出,不照着做便是违背圣意要砍头的结果……两个人都是出自世家,也都是不忘牛角尖里钻的实在人。于是,他与陈升约定好了去他们经常把酒言欢的酒楼中,吃最后一顿散伙饭,再好好喝一杯散伙酒……
据说那一天月亮特别的好,是中元节的前夕。范翌臣以皇帝未来妹夫的身份,出席皇宫中一连几天的中秋家宴,一时图了高兴,忘记去赴和陈升最后的约。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陈升没有等到范翌臣。等到范翌臣一回来,陈升才刚从从桃花潭水中被人捞出来,整个人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人死不能复生……你……”陈升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节哀……”
男子的肩膀很硬,只是触摸便可知他有些消瘦。
他没有再说话,修长的黑发随着头的摆动渐渐遮了脸,黑发从中两只明眸散发出淡淡的光泽,似乎一直在注视着他。
“家父出生在小村落,我幼年时曾听他说过在他们乡下有不少还魂之人……体魄已死,魂魄却出窍了,”男子淡淡道,“起初我还不相信,现下也算是长见识了。”
陈升摸摸自己的脸,心想着正如他所说,自己是一缕魂魄注入这身体之中,除去精神和记忆之外,他的一切,也还都是那从前陈将军家的二少爷陈寰的。
但是他还是有一个疑问,他骗过了二夫人,骗过了陈老爷,就连那个天天算计他恨不得脸眼睛都长在她身上的公主都骗过了,为什么独独是这个夜闯将军的少爷,很轻易就将他一举识破。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陈寰?”
男人将散落的头发挽到脑后,不暇思索道:“陈寰睡觉时总是安安稳稳的,被褥也总是特别平整……他总是爱用沉水香熏衣裳……而你身上,是你自己的味道……”
陈升是个现代人,自然与那些保守的古人不一样,平常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他还是可以刻意保证的,但是连睡觉都要有睡觉的样子,这个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控制……
“……”
那他既然一闻味儿就知道自己不是陈寰?干嘛还要跑到床上来抱着他……还要越来越深入的反复“确认”……
真流氓……
陈升不禁恶狠狠的看了那男子一眼,不料却正好对上男子那……宛如一池秋水的目光,小心脏也禁不住跟着抖了一抖。
“你压我头发了,”男子突然开口,接着便费力的从陈升身下扯着什么。
陈升很配合的抬起屁股,往下一抹,只见自己手中多了许多跟修长柔软的断发。
“抱,抱歉,”陈升打着哈哈道。
“……”
两人就这样静坐许久,毕竟这里曾经是他老情人睡过的床,他也不好意思就这么把他赶走。
良久,还是范翌臣开的口,他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不,当然不是,”要说陈升先前的安危都是假的,但这句话绝对的发自内心,要不是他死了……我还没活路呢……当然后面他没胆子说出口。
“我当了准驸马,抛弃了爱人,还把他逼死了,这都不叫坏么?”
这都不叫事儿啊,陈升心想,继而想到了自己的遭遇,道:“并不是你亲手杀了他,若是你心里若不是不希望他死,难道还会冒着这么大危险坐在这里么?”
“你说的轻巧……”男子微微一笑,样子还是蛮好看的,“我的名字里都带个‘臣’字,注定要效忠明氏一辈子,陈寰即便跟着我,也过不了我们想过的日子,当时我们在云鹤楼约定,是准备离开这里的。”
“离开这里!”陈升惊叹,“不就是私奔吗,一个是待嫁入宫的妃子,一个是准驸马,这要是被抓回来,岂不是死罪?”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他沉了口气道:“我们约好的。”
真他妈的苦命鸳鸯……
“现在已经三更天,你不走的话,天就要亮了……”,陈升不急不慢提醒他道,“自从我住进这里后什么东西都没有动过,你要是想带些什么东西留作念想,就尽管拿……”
范翌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谢谢……”
“没事儿……”陈升抹了把汗,心想着打发他赶紧走,省得再进宫选秀之前再惹出些不必要的事端。
“这个给你,”只见范翌臣从袖口中摸出来了个精致的塞着红色塞子的青瓷瓶,,样子十分独特精巧。
“给我的?”难道是见面礼不成……
范翌臣咬了咬嘴唇,狠了下心才慢慢道出:“我在你服用的药里,下过奇虫软筋散,才导致你的腿伤,一直不能痊愈……这是,解药。”
!!!
陈升听罢,简直要奋起了,拳头刚刚抬起来,仔细一想,却还是放下。他宁愿陈寰一辈子摊在床上,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爱人嫁做他人吧……而且这他人,不是别人,而是皇上,以后想再见面,也都是很困难的。
“解药放下,你走吧……”
陈升差点被废了双腿,现在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也不愿意再同他多说什么,便下了逐客令。
“好,你,多保重,”范翌臣的声音很小,很轻,里面掺杂着诸多情绪,但仿佛也不是说给他听。
窗棂毫无响动的被推开,陈升拿过那瓶子,重新拉上了细账,吞下几粒药后,心里还是有些不快……于是猛地拉开帐帘向外瞧去,偌大的房内已经开始被窗外的蒙蒙亮的天光照得清晰了,木格子窗紧紧的闭合,门依旧是关的好好的样子。而范翌臣,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