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魇》唐笑苒

5、第五章

　　弘泽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和傅贵说了一会话，旁边的人已经开始吃夜宵了，右边的座位上一家老小仿佛是来吃野餐的，一个火鸡，牛奶，蛋糕，饮料，一应俱全，吃得不亦乐乎，但是弘泽和傅贵为这火车票已经花了不少钱，哪还有钱买吃的，火车上的一天一夜，行李包袱里还有颜钶烙好的饼，但是饼已经凉了，而且弘泽本来就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吃东西，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们都受不了那些像看难民一般看着自己的眼神，虽然现在的境况比难民不会强多少，他更愿意忍受着饥肠辘辘，饿的头昏眼花，但是意志力还是会把该做的事都打理的很好，这下傅贵的行为和爸爸倒一致了，到目前为止，他们俩有太多的相似点了。
　　我却很难忍受让爸爸饿肚子这件事实，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好像什么也做不了，我现在还只是个只会张手要吃要穿的孩子，抬头又看见天空的星星，感觉很讨厌，是啊，星星远远地挂在天边，无论你哭你笑就算你面临死亡，它总是只顾着在天边眨着眼睛，迎着赞叹的目光抚弄着它那一束娇媚的光芒，展示着它无边的美丽，高兴看她，烦躁看她，伤心看她，她都是一个样子，永远不变的美丽和妩媚，因为星星没有心，想到这里，我已经慢慢地可以原谅它了，无心的物质，你又能要求它多少呢，用你炽热的心脏去靠近冰冷的石头，心会变凉的，所以要保护好自己的心。
　　这样想着，回过神来时，爸爸和傅叔都睡着了，正陶醉在这样的安静中，最靠近我的，靠窗的那个中年男子十分不安分起来他的手已经伸到了爸爸的衣兜里了，还好，好像没掏到什么，爸爸其实睡得很浅，这一下已经把爸爸惊醒了，爸爸立即警觉起来。
　　我再看时，一把尺长的的刀已经架在爸爸的脖子上了。
　　“把钱交出来，否则要了你的命。”
　　弘泽和傅贵对视了一眼，傅叔的手伸进包里，那人的眼神斜着看向那个包袱，爸爸趁他不注意已经侧手抓住了那把刀，现场立即变了形势，傅叔一下抱住了那人的身体，但是我已经看到血从爸爸的脖子上流下来，火车上的警务已经来了，那小偷本来没真想动刀，这下闹大了，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却只是看着傅贵和那厮扭在一起，没人前来援助，弘泽已经失去知觉了，血还在流着。
　　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奋力将额头向玻璃撞去，却直接扑到了地上，火车呼啸而过，我才想起我现在会穿过任何东西。
　　牙齿被硌的好疼，我终于看到血从手指里流出来了，我赶紧把血靠近眉心。
　　好久了，我又看见了那两张微笑和真诚的脸，龙鳞在阳光下已经泛起了红光，蛇细细的身子依附在他的身旁，在龙尾即将离开的那一瞬将我卷了起来，真是弹指间，我已经在爸爸面前了。
　　“快点救人吧。”我的血还在流着。
　　“把你的手指给我。”说着，龙叔扯下一片龙鳞，在本来不大的伤口上又割了一下，血已经汹涌而出了，龙叔立即把我的手按在弘泽的伤口上，血留的越来越慢了，我和爸爸的血融合在一起，大滴大滴地滴在地上，弘泽的血已经止住了，傅贵正在给他做粗略的包扎。可是我的血却愈来愈汹涌了，四周已经窸窸窣窣的想起来，不像是人的声音。
　　这次连龙叔也呆住了，龙尾不停的抖动着，想分辨声音的来源却是徒劳。再看地上的血已经不见了，他们俩还是那副微笑真诚的表情，但是抖动的下身已经告诉我事情不妙，蛇仙那种无比温柔的微笑现在已经含了巨大的恐惧。
　　我顺着他们的眼神的方向，最后却落在了自己的蛇蛇仙都未说话，我惊恐的盯着那蛇头，它的嘴一张一合的，舌头时长时短。
　　“他是谁？”他和自己这样说话，我反倒不害怕了。
　　“你能不能长点儿记性，这么快就把他忘了吗？他可是你最深爱的人呀，你就不能长点儿心吗？”
　　“我深爱的人？”爸爸就在面前，已经脱离危险了，难道是妈妈？我的家人又要因为自己受伤害吗？
　　“再不止住血，你会后悔的。”
　　那个红色的蛇头在说完这句话后立即溃成了一滩一滩的血水，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的血为什么止不住。
　　蛇仙已经将我的胳膊紧紧地竖着，有力的蛇尾几乎要勒断了我的胳膊，血流的气势却没有丝毫的减弱，龙叔那张脸很着急却无能为力。我的大脑极度混乱，嗡嗡作响，也许只有血流入我自己的身体才可以吧，我立刻将手指含在嘴里，几乎能感觉到血汹涌的流进去。
　　我感觉到疼痛时，全身已经变红，我全身的血肉都在互相噬咬，也许，很快，我就要在这宇宙中消逝的干干净净，再也没有痛苦，没有欢乐后跌落谷底的绝望，完全割断与这个世界丝丝缕缕的联系，最后静静地看了爸爸一眼，想着妈妈微笑的样子，我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对周围已经渐渐没了感觉。
　　“你疯了！这样你会永远消失的。”
　　我只能感受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不知道是哪的地方，但是无论看哪个方向，都看不到我自己，四周是说不出的颜色，只有一片类似混沌的空间，从感觉来看，好像在海里，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但是所见到的只是无限大的平面，说是平面，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的仿佛延伸到无穷远，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微风，好似什么都没有，又好似到处都充满物质。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悲伤的心还是这样的牵动着我，那是你的心魔在作怪，刚刚你的血是受到你爸爸血液的召唤，才会血流不止，也许他永远都无法把你放心的交给我，更何况我现在无法给你任何东西，哪怕是爱和陪伴。”
　　我把四周都扫了遍，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荒凉和寂寥。
　　“别找了，你把这里翻过来也找不到的，这里是宇宙的缝隙，只能把你引到这里来，才能感受到你，我们在不同的空间里，记住，以后不要留太多的血，这样会伤害到那个爱着你的人，他同样会血流不止，但是你的血不会流尽，他却会血竭而死。”
　　这种声音温柔的让我无法抗拒，我感觉全身心都要融化的感觉，所感受到的世界都无比清凉。
　　“不要再陶醉了，我只能维持着一小会儿，回去的时候一定记住用不流血的那只手按住眉心，这样血才会止住，龙叔和蛇仙才能归位。”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我知道之前一定发生过一件刻骨铭心的事，但是我忘记了。我无限的迷惑，只能压在心底的深渊。
　　嗖地我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在眼睛闭上之前，仿佛看到一张俊秀的脸，却完全看不清他的样子，我无法形容他衣服的颜色，只是充满无限的吸引力，那是我梦中的颜色。
　　再次睁开眼，一张温热的脸紧贴在我的额头上，那种温暖有着新浸人心脾的感觉，驱尽了我全身所有的冰冷。
　　“妈妈！你没事吧？”我大叫着搂着妈妈的脖子，眼泪簌簌的从耳根那里流下去。
　　“又做噩梦了吧，妈妈在这呢，别怕。”
　　“爸爸呢，爸爸去哪了，他好像受伤了，妈妈，爸爸脖子流血了。”
　　颜钶先是一惊，很快平静下来。
　　“你是做梦呢，爸爸很快就到关外了，到了爸爸会寄信回来的。”
　　爸爸不在家的日子我和妈妈都觉得无聊而难熬。
　　“小翼，我去地里除草了，不要去壕沟或河边玩儿，在家好好看家。中午回来妈妈给你们做包子吃。”说着妈妈已经拿起了锄头，立在门口了。
　　秋天了院子里掉满了枯黄的叶子，把它们扫在一起，可以用来做饭烧火。在南墙跟儿那里拴着一头中年母羊，它仿佛老者一般，日日夜夜都一个样子，或站着或趴在厚厚的叶堆上，虽然那叶堆上除了她自己的尿液还有呈黑丸状的羊粪，她一点也不介意，嘴里永远咀嚼着从胃里倒出来的草。可能是刚刚吞进去的，也可能是几个小时吞进去的，甚至是昨天屯的草太多，今天才能吃完。
　　不过羊妈妈生有两只小羊，它们可不想她这么安分，刚刚扫起来的叶子堆，成了这两只小羊的乐园，它们在上面翻滚雀跃，嬉戏打闹，时不时还会吃上两口，这也没什么，只是叶子堆的占地面积会增大一些吧，看着它们俩用刚长成的小羊角相互抵仗，还很有意思呢。
　　但是，很快然所有人无法忍受的事情发生了，它们开始在上面排便排尿了，这可是今天的柴，怎么能让它们俩给糟蹋了。
　　我拿着扫帚已经向两只小羊挥舞过去，它们倒是机灵，一见大事不妙，拔腿就跑，眨眼就上了北边一米多高的猪圈，猪圈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丝瓜叶子，边上还吊着半大的一只让我流口水的碧绿的丝瓜，这下我也急了。拿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就去打，它们那等我施行，早沿墙跑到那边的那屋顶上了。
　　和我玩起游戏来了，最后还是我体力不支，只好由它们去了。
　　接下来就是漫漫长日了，看着太阳从东边墙头上一点一点把头伸进来，无聊已经慢慢爬上了我的心头，一会儿到大母羊那里喂她几个草，一回去逗两只小羊，实在无聊。
　　这一上午虽然无所事事，可是肚子早就饿了，颜钶终于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最难熬的时候就是我看着妈妈做好的包子还没有蒸熟，在那儿馋的流口水了。
　　终于，散着香气和热气的包子摆在我面前了，我已经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了，吃完之后才发现，刚刚都不顾烫，把我的口腔上皮整整烫下一大片来。
　　下午我再也不想呆在家里闷着了，死活要跟着妈妈下地，当然，我不是去干活的，妈妈没办法，带着我去地里了。
　　我蹲在地上，四周都是矮矮的麦苗，很是悠闲地自娱自乐。突然感觉面前有什么东西在晃，一抬头，正对上一个吐着舌头的蛇头，还有它让我捉摸不透的小眼睛，我至今接触过的蛇类只有蛇仙，她有着妈妈温柔微笑的脸庞，对我有那么好，我一直以为蛇族是很好的族类，便一边想逗它，一边问它是不是蛇仙的朋友，我的手刚一伸出去，只见这只蛇几乎没有时间差的就咬住了我的手，我大叫着使劲地甩着手上的蛇，妈妈闻声已经赶过来，蛇已经不知道被我甩到哪里去了，我只感觉手疼得厉害。
　　被咬的手指疼得厉害，奇怪的是，伤口处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很快，妈妈就把我带到了王大夫那里，王大夫看了一下伤口，又拿一个棉球擦了擦伤口。
　　“没什么事，这蛇没什么毒，一会儿上点药就好了。”
　　妈妈让我以后看见蛇一定要躲开。
　　下午我便又只能在家里无聊地待着了。日头虽然已经过了正中，但还是很毒，我把自己暴露在这烈日下，干燥温暖的感觉让我很舒服，我便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切。
　　慢慢地，我感觉头越来越重，我想扶着旁边的椅子进屋，刚一碰到椅子的红木已经凹下去好大一块，一缕缕白烟从凹下去的地方冒出来。我的皮肤已经有了火的颜色，能感觉到全身的高温炽热，却明明有一股寒流在慢慢地扩散。可是那种热已经让我无法忍受了，我疯狂的向着水缸跑去，一头扎进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