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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步步逼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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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位邮递员现在工作的快递定点站旁边的咖啡店,我们如约而至。他穿着工作服一脸疲惫地坐在我们对面。
“你好,我们是警察。谢谢你的配合......”秦悦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我们的来意。
“石奶奶真的死了!?”他很吃惊。
“你认识她吗?”
“我给她送过好几次信!我们做邮递员的,辛苦又不讨好。石奶奶对我却很好,每次送信她都会给我拿杯水喝。可是老人家嘛,耳朵都不好使,听不清。她担心我送信敲门没人应,就总是开着门留条缝。还有她之前跟我说过,她儿子是个哑巴,现在又在外地打工,老人盼着他回来,担心儿子回来自己听不见不能及时开门。”
听了石奶奶之所以打开一条门缝的理由,我们为之震惊。老人的想法虽然很难理解,但这个看似荒唐的决定背后无疑是对儿子源源不断的爱,还有为他人着想的无私关怀。可惜老人的付出没能换得回报,没有人为她着想,没有人推开那扇门去救她。邻里都冷漠麻木地从她的门前来来往往经过,尽管有人注意却没人愿意打开那扇放下戒备的心门。此时此刻,我有些怀疑现在即将要调查出的嫌疑人是否是凶手,只觉得凶手有很多,而我也是其中一个。
“你送信是直接插在门缝让老人自己取吗?”秦悦没有被感性情绪左右,冷静专业地继续问。
“虽然老人给我行了方便,但我每次都将信递到了老人手中,才放心走。”
“你为什么这么做?当时老人有什么异样吗?”
“因为寄给老人的信都比普通信厚,我担心有重要东西,不放心。最后一次送信见她,老人行动明显缓慢,反应也没有刚开始见时快了。”
“你什么时候辞职的?”
“两个星期前才正式辞职,但在一个月之前我就没干了。邮递员的工资太低,继续做下去我连刚出生的儿子都养不活。”
“那你知道接替你工作的新人是谁吗?”
“在辞职之前,老员工是要给新员工做些交替工作。接替我的是个15岁的男孩,从小就跑出来打工了。”
“难怪邮局含含糊糊不愿说明,原来是招了个未成年。”秦悦斩金截铁地断定。
接着,我们到旁边的快递站点确认了一个月前这个邮递员的工作记录情况,他确实没有说谎。眼下所有矛头都指向了那个未成年邮递员身上,查明他后基本可以确定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了。
此时电话响了,是赵飞。
“你们不用查那条线了,真正的主线出现了!晚上跟我去趟工地,八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赵飞没等我问清情况便急匆匆地挂了电话,看样子一定是掌握了确凿的线索。
“他说什么了?”秦悦问。
我若有所思地回答:“他说我们不用查了,让我晚上跟他去趟工地。”
“我明白了。”秦悦胸中有数,定是了解些什么我不得而知的事。
我忍不住侧面问起:“我不懂,在线索还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这不像是赵警官一查到底的办案风格啊!”
“如果这个案件牵扯到建筑工地的话,我信他。赵飞之所以要立志当警察跟建筑工地有脱不开的关系。他爸爸是个建筑工人,后来死于一起意外的施工事故,这起事故的责任全在施工方的建筑公司违规操作。但因那个建筑公司后台硬,法官判定此次事故为一场建筑工人施工操作不当引发的人生意外死亡。赵飞那时候还小,他爸爸又是他们一家的经济支柱,他妈妈由于承受不了丈夫的冤死多次上诉无门后自杀死了。后来,赵飞是靠着爸爸死亡保险赔偿的为数不多的钱还有外婆微薄的退休金活下来的。他吃过不少苦,当警察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想要扳倒那家建筑公司背后的黑势力,还他爸爸的枉死一个清白。”
“所以,所有跟建筑工地有牵扯的案子,他都研究得很透?”
“没错,他帮工地上很多弱势的工人处理过纠纷。工人们都很感谢他,很多人也愿意当他的线人,跟他提供跟工地案件相关的可靠线索。”
“看来他是资深工地判案专家咯!你这么了解他,看来仰慕他已久了吧!”我逗趣地调侃秦悦,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
“是他先追我好嘛!”没想到思维缜密、理性睿智的推理法医遇到自己的感情问题时,还是会一头脑发热就马上露馅了。
晚上,我带了盒万晴刚做好的饺子下楼准备跟赵飞碰面,哪知碰到楼梯间有两人堵在那里闹冲突。
这一男一女,长得还颇有些夫妻相,女的一头卷发显得成熟,男的则胡子拉撒的,显得邋遢,可他背上的双肩书包倒是催发出些许学生气息。
女的一把拽住男的胳膊使劲往楼上拖,“你跟我先上去,今晚先住在这里,明天我再想办法给你安排住宿!听话!”
男的死活不肯上去,倔得像头怎么也拉不动的牛,也不出声解释。
女人眼看着没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无奈地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呢?是不是刚来学校被欺负了?有没有伤着?”女人说着用手拨开男人的衣服左看看右瞧瞧,很是担忧。
“你放开我!脏死了!”男的像是只刚被惹怒的雄狮,嫌弃地大吼一声,响彻天地。
“脏?哪里脏了?我洗了手啊!”
“是你人脏!谁要你今天跟着我去学校了!?我说过不让你去的,你偏要去!你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让我没脸见人是吗!?”男人的话如同一瓶噬心的毒药灌进女人的喉咙,声声伤人,口口致命。他们要是夫妻的话,想必已经没有调解的余地,只需坐等办理离婚手续了。
女的站着瑟瑟发抖,像是站在北方寒冬的雪地里,不停地打着寒颤。心大概已然结冰了,刚那几句飘进耳朵的话如同夏季突降的异常冰雹,一颗颗打在身上,寒在心里。女人刚还猛如虎地试图拽男人上楼,这下成了失魂落魄的弱女子,可怜兮兮地啪的一声瘫坐在了地上。男的没等看见这一幕就已经无情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见状慢慢靠近,想扶她起来。不是因为助人为乐或是多管闲事,是她刚好堵在了原本就不宽敞的楼道上,不偏不移正好堵住了我的去路。我总不能跨过去,让她刚经历被负心汉抛弃再承受一个陌生男人的胯下之辱吧。
凑近再看清楚些,那女的竟然是四楼那四小姐中的头头徐娟娟。她褪去了平常一脸厚重的铅华,竟然也有几分像天然去雕饰的出水芙蓉,也许今天我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地见到了她。没有层层涂抹的粉尘面具伪装下的处变不惊、八面玲珑、老练圆滑,现在明明就是一个受了委屈而脆弱无助的邻家女孩。她脱下了往日里变着法裸露身体各部位的性感华服,今天套了件朴素的格子衬衫格外的清纯。连她那头分明不搭的卷发,也被映衬得活泼俏皮。
“没事吧?”我搀起她。
她一头埋在我的肩上,抽泣着,泪如泉涌。我下意识地想抽身反抗,她突然冒了句,“不是拉业务,您放心吧。”我笑了笑,她这才控制住从我肩上撤了回去。忙点头哈腰地道歉道:“钱先生,真是对不住!”
“不用总跟人道歉,你做的也不是总是错的。”我打断了她的话。
这么一折腾,手里的这盒饺子都凉了。还好,赵飞迟到了,刚好赶上他将车徐徐开来,停到我面前。摇下车窗,赵飞疲惫憔悴的赤红眼珠望向我示意上车。
“你吃了没?”我捧着饺子狼吞虎咽。
“吃了点。怎么,你想给我尝尝饺子?”见我秒速地消灭了这盒饺子,十分郁闷,“你怎么就都吃完了!?”
我憨笑道:“我国人见面问吃了没,不就是打招呼用的客套话嘛。”
“虚伪!”赵飞是真饿了,估计平常他疯狂地忙工作都忘了饿这回事。
“问你个事,上回审问时不是发现了水先生和娟娟小姐的漏洞吗,后来他们是怎么洗脱嫌疑的?”我一直好奇这事。
“噢,那个水先生见老人孤苦伶仃的很可怜,收过几次后就没去上门要水费了。”
“他这个铁公鸡居然也知道慷慨解囊?!莫不是他觉得老人付不起水费,不能打也不能骂,弄不好要是生病了还要赔医药费,得不偿失!”
“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比死缠烂打地逼老人要水费来得强。至于那个徐娟娟,我背后问了她那几个姐妹。说是她外出打工养家,连爸妈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家乡规矩就把她爸妈的遗体给埋了。”
“难怪,是该有多自责多遗憾啊。所以当时就像是自己的父母死了,她拼命地想去看最后一眼,想弥补那个终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