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冬天怕冷

2、小番外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他称呼她为夫人不是在他们成婚之后，而是在那个黄昏她在“佛”字石旁边等待的时候。
　　他说：“夫人，你在这里等人吗？”他早已经决定要娶她了，早已经知道她在等谁。
　　这一年，他下了山，决定回家，然后去寻她。
　　他大哥说：“你还回去吗”
　　他说：“我要先去看一个人活得好不好。”
　　“谁？”
　　“那年打过我的那个女子。”
　　“当时我就纳闷你哥的两拳还不如一个陌生的姑娘的一巴掌啊。看来你这和尚是做不成了。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做和尚。如果她过得好，你什么办？”
　　“……”
　　“不知道？好吧，如果她过得不好，你什么办？”
　　“如果她过得不好，我自然让她平安喜乐。”
　　他离开的时候没觉得，也许身在红尘心就难再复冷清了吧。突然，寻找那个人就成了一个执念。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不知道如果是寻不到那一条路，他还能不能回到俗世，还能不能回到佛门。
　　他来到云城当年相遇的地方，那个糕点铺还在。那种糕点就是他返还俗世的源头，像一根线引出了他的一点执念万般期许。
　　那个糕点铺对面的青楼也还是在那里。他看她手持白绫走到里面去。彼时，他狼狈地在地上满身污浊，现在他持黄金万年纤尘不染。
　　他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在这里，他不知道她过得是否好，他不知道什么能够换得她的喜乐。也许万两黄金远远不够，但是，他原本就不准备回到红尘俗世中来，既然是为了她回来，用他拥有的一切换都是可以的。
　　青楼里的姑娘们在楼上看着，认识白梅的，只叹公子如玉，美人迟暮。而且也不知道那迟暮的美人是死是活。厉沉源被告知那叫白梅的姑娘早在三年前就走了。都说没有人知道李白梅去了哪里。
　　厉沉源一时间竟然有一些茫然无措。
　　等他从思绪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买了那对面糕点铺的糕点。那个和他吃了一年的糕点相同的白米糕，这店里做得极好，但是和他在寺里吃的不一样。寺庙里的那个糕点从最初的做得偏淡偏甜到后来的刚刚好，喔，其实可能也不算是很好很好，因为好像只有他自己是最喜欢吃的。
　　很奇怪，他怀念吃过一年的那些糕点，也怀念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
　　其实，对任何其他人这都可能不是所么重要的。偏偏他悟透了所有，就是无法参悟唯一的这点执念。这就是尘缘，缘便是源。
　　他还是在这里打听了几日希望得到她去向的哪怕一点儿线索。她买过衣裳的铺子，她去过的茶楼，甚至是曾经爱慕过她的人。他不介意，只要能够找到她。
　　终于，他遇见一个带着小孩的妇人，对他说：“你向东边去找吧。”那妇人说的是皇城。
　　也许是因为她太寂寞了吧才到那繁华的皇城。他想象她寂寞地在陌生人的人群里日复一日地生活。不知道她可否快乐，不知道她身边有没有人陪伴。
　　从云城向东到皇城。走同样的路，感觉却不同。
　　皇城脚下能看见山顶寺庙的恢宏庙宇。
　　喔，原来她离我这么近。
　　他在皇城里寻找她，打听她的住所。
　　他默默看她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提了篮子安安静静地卖糕点。
　　他跟在她身后看她一步步走上通往寺庙的石阶。
　　他没上去，他在下面，看她再下来。
　　喔，那个篮子一定是空的。原来他吃过一年的糕点就是她做的。
　　喔，果然是她做的。
　　他悄悄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回了家。那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师傅，我有答案了。即从尘世来便回尘世去。”
　　“嗯，万事皆不可强求，且你原本就是俗家弟子，此去不过是走上了既定的路。”
　　清俊的青年虽然已经是尘世公子的模样，但是那身气质却是包容和善，超凡脱俗的。
　　“尘源此去也可常回来，你的师兄弟很喜欢听你讲经。”
　　“弟子明白。”

　　镇子里有厉家的宅子，厉沉源在山上时厉家人想来看望他就会在这宅子里过一段时间。这倒方便了厉沉源关注李白梅。
　　不怪厉沉源太谨慎，虽然心底觉得自己同李白梅的渊源很深，但是没准只是他自己觉得罢了。说到底，就算是他爱上李白梅了，现在他们也还只是陌生人。
　　是的，他爱上了这个人。因为这十二年的佛下清修，对这情爱却更是能看得透彻。即使没有再次见到这个人，仅仅是回忆里的那个女子，他也能确定他爱她。
　　他只是还不知道以哪种更好的方式去接触她。所以日日跟在她身后徘徊。
　　与李白梅的等待不同，李白梅的等待是不在乎有没有结果的，李白梅的等待就是她的生活。而厉沉源知道最后的结果，他只需要让这过程如何更顺利些。

　　“姑娘，你还记得十二年前你遇见过我吗？”
　　“姑娘，你来这庙里，可曾听过我讲经？”
　　“姑娘，我去寻了你很久，能再见，真是有缘。”
　　……
　　他跟着她走过很多次上山的路，他在门外看她的烛亮了灭了剪影如画，他设想了很多种对她说的话。
　　那天他在寺庙的门口，见她在“佛”字石旁静坐，终于走过去，不是他设想过得任何一种，他听自己说：“夫人，你可是在这里等人？”
　　夫人，你可是在这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