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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伦敦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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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她站在吧台边漫不经心地擦拭酒杯，一个个倒扣在托盘里摆好。
抬眼透过模糊的落地窗看向窗外，是一个并不繁忙的十字路口，此刻被笼罩进雨帘里。
她听着变大的雨声，心里数着这场雨持续的天数。两天？是三天了吧。
一些人为了避雨而走进店里。
雨天，店里的生意稍好了一些。她看着三三两两的人安静地喝着咖啡看着店外的雨色，脸上的淡漠恢复了几分。
大家都是有故事的。而我就是个小店员。她想，而后微微一笑，回身打开了酒吧所有的灯。瞬间灯火通明，温暖的灯光一泻而下。
没错，这不是咖啡厅，而是一间酒吧。
平时，这样一间格调简单、时常灯火通明且位置偏僻的酒吧，是没什么生意的。反正酒吧的所有者对现状也没什么看法，她一个小小的打工者也就心安理得地得过且过。好在她也不是全无责任心的人，至少整洁有序是少不了的，之后便占住落地窗边的位置复习自己的功课。
尽管有时她觉得这完全不像个酒吧，所有一直对门口招牌上硕大的“PUB”颇有微辞。而先生的回答是，“I just want to set up a pub, why don’t I name it PUB”
对这个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英国老头，她瞬间冒出“我为什么要为难一个老人家”的想法，然后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好吧，其实先生他的确不是个正常的英国人，又或者英国人比较单纯？她略一思索，果断选择了前者。
至于当初如何冲着高薪满脸堆满了谄媚笑容而来，而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雷得目瞪口呆——英国老头直接把钥匙交给她之后就收拾东西不知跑哪去了，也从不过问经营情况，大小事务一切全由她负责。每当她兢兢业业硬着头皮打电话汇报时换来一声，“No matter.”或者”Good job！”时总恨不得摔了电话跳起来抓狂。
这完全是钱多得没处放的英国老顽童，完全推翻了她对英国绅士云云的想象。
但现在的想法是，只要她一烦心就看看自己的存折，看着每个月涨一截后又心甘情愿地站回吧台擦拭杯子了。
真没出息。她为自己大叹一口气，又想，我只是凡夫俗子，凡人有俗气是不可避免的。
这样的日子一晃半年，直到现在。
2、
屋檐下多出一个身影，从容收了伞放进伞架，之后低头推门而进。
“Welcome.”她反射性地说道，这才抬头带着笑容看过去，话音没落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收了，恢复到淡漠的状态。
男生淡定地看一眼自己湿漉漉的鞋子，微一思索一番又毫不犹豫地踏进来，装得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径直向吧台走来。
长谷川回身继续清点酒的品种，余光在门口一扫而过。
我的地板。她叹口气。
“A cup of black tea, thanks.”
“Sorry, we have no tea here, sir.”
每日重复一遍的对话，在脱口而出的一刹那长谷川觉得自己真是够了。身后有低低的哂笑声，男生的嗓音很好听，像……一柄银勺轻轻和陶瓷杯相碰的声音。她为自己的形容词感到满意，片刻后板着脸转过身来。
男生瞪着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一副无辜样。
长谷川盯了他许久，男生也不介意，直接用手撑着吧台坐了上去。
“你原本的金发碧眼就很好，即便是为了追某个女孩也用不着这样。又发炎了……”她顿了一下，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男生不满地拍掉长谷川的手，不好意思地摸摸眼角，“你觉得黑色的眼睛不好么，像你一样。”
长谷川瞅了他一眼。
“白得跟牛奶一样的肤色，金丽的发质，高挑的鼻梁，深陷的眼窝——”她做作地打了个寒噤，“黑色的眼瞳……你真是够了，跟妖精一个样。”
“姐姐……”男生伸手想拉她，她侧身避开，“谁是你姐？我是纯正的亚洲血统。”
男生的手抓了个空，反而被推下了吧台，无奈地看着她，咧嘴笑开。“五月了，毕业后是不是就该回东京了呢？”
“看情况。”她漫不经心地答，又抬起头来。“现在就把美瞳摘掉交给我，立刻，马上。否则——”她毫不客气地指着门口，“就给我滚出去，别吓坏我的客人。”
“客人？”男生笑嘻嘻地摆手，一边往门口挪，“你不是一直把那些人当成移动的木桩么？”看准时机抽了雨伞就跑，“谁是你的客人？”
长谷川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抹布丢过去。早已跑出门的男生转头做了个鬼脸，伸手指指门口颇带疑惑看着丢过去的抹布的人大笑，又做了个口型，把手笼在嘴边，举着雨伞跑远。
是没有声音的四个字。“早点回家——”融进雨幕里。
长谷川盯着远处的人影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大骂几句死小孩，才挂上一个标准的微笑，对着门口的人说，“Welcome.”
来人脸上是习惯性的微笑，典型的英国社交礼仪。他弯腰捡起门口的抹布，走进来，递给来不及走过来的长谷川。
长谷川看着面前修长的手笑容不变地接过。
“Sorry……What can I do for you”
“A cup of black tea, please.”
3.
是谁说过，当没有什么话语可以聊的时候，就聊聊天气，既安全又恰到好处。伦敦冬天的湿冷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项谈资，“今天又下雨了呢。”“是啊，居然难得地夹了雪。”
小雪又多雾的天气使人倦怠，说话做事都带上一丝懒散，城市的步调无形中慢了几分。特有的英伦格调。
这座18世纪崛起的城市，大英帝国的首都，全球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似乎是有点老了。
要是有一场大雪该多好。下下下，把一切覆盖住。
所以说这样的天气，实在是适合发呆啊。
而当长谷川再次抬起头时，时针已指向十一和十二中间的位置。
她碰了碰面前的酒杯，发现已经没有了温度。突然就觉得这只用来装白开水的酒杯会不会默默问候她全家？想到这里，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伸了个懒腰，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整理好，起身准备打烊关门。
酒吧么，没什么生意就算了，在白天开张晚上打烊的酒吧，有生意才见鬼，也就不怪于会被当成咖啡厅了。至于收益什么的，老板先生不介意，长谷川当然更不介意。
她琢磨着要不要在单子上增加几份饮品。例如，红茶？不。她瞬间否定，为进货成本高的理由感到由衷的心安理得，又很快意识到这是自欺欺人的行径，不由得摇摇头。
小雨丝丝飘落。伸手想撑开雨伞的时候瞥见远处的少年迈着大长腿来了。她眯了眯眼。这样的长腿配上那样的脸真是糟蹋了。啧啧，穿这么薄就出来，活该又要感冒。
长谷川站在门口，抬头看着硕大的招牌，揉了揉鼻子。突然有些想念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及被温暖味道包围的东京了。
“你怎么来了？”
“都告诉你早点回家了啊。我来接你。”一副委屈的口气。发炎的缘故，淡淡的红色裹住墨绿的眼眸。
“那走吧。”淡淡地。
4.
“Sorry…What can I do for you？”
“A cup of black tea, please.”
来不及收起的菜单被拿起。熟悉的口音轻轻说着。修长的手指划过菜单，末了，眼眸里凝出几丝疑惑，抬头。
“No tea？”
莫名酸了鼻子。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落地窗外大大的PUB，用正常的语调作掩饰。
“yes，we have…anymore？”
男生因捕捉到落了痕迹的话语而把目光投向面前的女生。
所有的头发都扎成马尾，光洁的额头，淡淡的远山眉，水润的墨黑的眼睛。然后，是高挑的鼻梁，衬着肤色的话嘴唇未免太过润红了些。以及看起来似乎不是太合身的工作服。刚才未进来之前听到的似乎是日语。
“No more，thanks.”
礼貌地完成一系列的程序，把人引到落地窗前。转身的一刹那脸上快要僵化的笑容卸下，默默叹出一口气。
所以是没被认出来的吧。这样的面容怎么会被认出来呢。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温带海洋性气候的伦敦，又是莫名让人心烦。长谷川低头煮着红茶，醇郁的气息氤氲着暖人的温度裹住了小小的格间。再抬起头时已看不出什么情绪，拿出方糖摆放在碟子上，端出去。
5.
单子上的确从未有过红茶。从来只点红茶的人的确只有一个。
白马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