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有救》林恩L

10、贵人

　　调兵封城，这就是夜十三找他的目的。

　　宰相掌京师南衙宿卫三军之一，户部事务也能统辖。只要苏公义帮忙，以他的权力必能阻止灾民入城，从根本上切断疫情蔓延。

　　这便是有兵权的魅力。

　　上一世才登上帝位的夜十三，比谁都清楚权力的好处。可是她没那么多时间，想救人就只能找现成的帮忙。

　　问题是，三道预言足以诓住这头老狐狸吗？

　　看苏公义的反应，显然还差了一口气。然而夜十三走了运，因为苏公义的胡思乱想，居然将她和玄机子联系到了一起。

　　女主成年前的朝堂剧情，碍于年龄太小，夜十三并不清楚。

　　先帝病逝十年，小皇帝少正律却也才十四岁。十年间党派兴替，本由少正言、韩郡与玄机子共同辅佐朝政的格局，早已被打破。

　　边疆战事频发，少正言远走镇压，常年不在京城中。韩郡趁虚而入，联合世家共同排挤本身没有背景的玄机子，逼他修行远离朝堂。

　　若非有苏公义等世家新秀，韩郡早已一手把控朝政。

　　这韩郡也是个人物。

　　当年苏公义一派步步紧逼，坐实他权臣身份欲行弹劾。他索性釜底抽薪，将宰相之位拱手相让，平调中书令。表面上让权息事宁人，实则有更深一层的打算。

　　待其族弟韩思宇升任侍中，兄弟两个一人主掌门下省决议，一人主掌中书省起草讽谏，联手堵死了百官向小皇帝上疏的通道。

　　颇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意。

　　苏公义这个宰相虽有实权，却还是难以违抗圣旨，权力又回到了韩郡手中。要想破局，只能从宫里想办法，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玄机子。

　　玄机子是小皇帝的老师，至少名义上是。国师主掌司天监，常年待在宫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和韩郡有仇。

　　只是可惜，苏公义身边无人与玄机子有交集。

　　他苦恼于如何才能拉拢对方，却不想对方竟先找上了他。因而在怀疑小女儿受玄机子指使后，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一展宏图之意。

　　苏公义以此为由找上了玄机子。

　　玄机子住的地方名为朝天观，为先帝所修，供其参详天道。先帝病逝后，朝天观不怎么接待访客，唯有几名童子照顾玄机子清修。

　　苏公义堂堂宰相登门，倒也不至于进不去，但也只能进到大殿。

　　“劳童子转告国师，近日苏某偶获高人启示，白帝城或有一大劫。死伤百姓十万余众，乞与国师讨教。”

　　“请大人稍候。”

　　童子给他上了茶，便离开去禀告玄机子。苏公义在殿中坐了许久，四周静谧，袅袅的香令人心平气和，倒也不觉得烦躁。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童子才姗姗回来。

　　苏公义搁下茶杯站起身来，想要跟去见玄机子。

　　童子却朝他作了一揖，半点没有领路的意思，只回答道：“国师起了一卦，宰相大人所得启示非虚。然而白帝城得帝王之气庇佑，必有贵人搭救。”

　　苏公义皱起眉头，“哪个贵人？”

　　“为天下分忧之人，皆可能是这位贵人，或许就是宰相大人也说不定。有大人这样为民着想的好官，是百姓福祉天下之幸。”

　　童子不紧不慢地回答，看来是玄机子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玄机子不肯见他。

　　是他没把话挑得太明白，还是玄机子想要避嫌？苏公义离开朝天观后，又参详了几日，依旧不解。但不管怎么说，玄机子肯定了夜十三的预言。

　　苏公义听说过玄机子的事迹。

　　十七年前，他从风王谷孤身来京。适逢天下大旱。玄机子仙人现身，以一当百拦下先帝祭祖车架，一手袖里乾坤将侍卫们耍得团团转。

　　先帝将其尊为仙师，奉为上宾。玄机子帮忙求雨，又替先帝延年益寿，被封为国师后协理朝政。终将风王谷名扬天下，自己也名留青史。

　　传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先帝并非昏君，其本事……恐怕还是有点的。

　　既有玄机子背书，又是民生大事，他不敢怠慢。

　　夜十三从秦湘那里听到消息，苏公义让秦湘转告她，他会尽力的。夜十三虽不明就里，但苏公义答应了就是好事。

　　老狐狸虽然人犟了一点，但能力没得说。

　　一个月悄然过去。

　　三月初五，户部颁布了新公告：即日起，禁止流民入城。已入城的流民尽快前往户部衙门登记，违令者即刻逐出京城。

　　煌国重商，因而对城门的管控并不严格，尤其是商队往来多的城池。白帝城也在其列，为显天子脚下气象繁华，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开放门禁。

　　百姓进出城门只需出示户牒，简单查验。非本地居民者，登记访客即可。

　　城防外松内严，士兵巡逻一刻不歇，处罚手段也颇为雷霆。南北衙军共当京师防务，鲜少有宵小敢在街头闹事。

　　因而真正的恶徒施展不开，流民却编个由头就能轻松进城。

　　但进城终究只是起点，京城的繁华是权贵的繁华。对于平民甚至贫民来说，日子过得不比在其它地方容易，多数人最终还是要离开。

　　优胜劣汰，控制了白帝城的流民数。这些年没出过岔子，加上他们也确实可怜，官府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任他们在城中奔走讨生活。

　　流民们也习惯了这样浑噩的日子。

　　于是布告一经发出，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忧心忡忡，其中自然包括千民巷里的人。

　　“怎么回事，我过几日还要接表叔一家入城呢！”

　　“听说好些人都在上京的路上。”

　　“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什么登记，说不定就是找个由头想把我们赶出去！”

　　千民巷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激奋的人群吓到了沈小芸，她依偎在母亲裴婵身边。裴婵也不免露出担忧的神情，直到沈小芸拉着她的衣袖，天真而又乐观地说：“不要怕娘，二小姐会保护我们的！”

　　只怕二小姐也无能为力。

　　裴婵没忍心戳破女儿的幻想，只点头笑了笑。

　　身体好了大半之后，杨老五给她找了个活计，在济民堂做做清扫。她不放心沈小芸一个人待着，就天天也把她带着。

　　无事可做的沈小芸坐在台阶上，捧着脸望向巷口。

　　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因而瞥见那辆朱漆马车的时候，她立即惊喜地叫起来：“是马车，二小姐的马车，二小姐来了！”

　　朱漆马车一如既往悠悠驶进巷子，后面却还跟了另一辆车。

　　小乙下车摆出凳子，今日下来的也不止夜十三和初七。还有一名蒙着面纱，天仙似的少女，和一名锦衣华服的小少爷。

　　正是缠着夜十三跟来的苏婉语和苏卿青。

　　锦月和元哥也来了，因为坐马车的人比较多，所以才额外又雇了一辆货车。较为年长的两人，与初七、小乙一起理起了货物。

　　“话说在前头，这里不比家里，你们想做什么都得先问过我。”

　　下马车前，夜十三便再三叮嘱。带姐弟俩来并非她的本意，而是借钱的时候，苏婉语以此要挟，她才不得不答应。

　　罢了，就当是股东入股考察了。

　　“这里就是千民巷？”

　　苏婉语与苏卿青好奇地打量周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济民堂外，杨老五等人收到消息也赶来了。自从济民堂开业后，为了给医馆吆喝宣传，夜十三将布施的地点固定在了此处。

　　流民们很快闻询而来。

　　杨老五他们在医馆外搭了一张台子，非常熟练地指挥流民排队。

　　苏婉语好奇地转了一圈，也凑过去帮忙给东西。流民们虽然不认识她，但见她气质非凡又是跟着夜十三来的，纷纷自发将她称为仙女。

　　“谢，谢谢仙女姐姐！”

　　沈小芸从她手中接过米袋，红着脸道了声谢。

　　“我，我不是仙女。”苏婉语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做好事被人夸赞总是开心的，于是干活也越加卖力起来。

　　帮忙的人多了，夜十三倒得了清闲。

　　苏卿青因为性格内向，并没有过去帮忙布施。留下初七和小乙看护姐姐，夜十三领着苏卿青走进了医馆。

　　大多数流民都出去领东西了，医馆里的人不是很多。然而见流民们全都自发地向夜十三问好，苏卿青不由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这里的人都认识二姐吗？”

　　夜十三未置可否，而是径直来到坐诊处。

　　“铁牙，领客人去抓药。”谢申正在给人看病，写完药方一抬头才注意到夜十三，连忙起身迎了上来，“二小姐何时来的？”

　　铁牙应了一声，也和夜十三打了个招呼。

　　相较上月，师徒二人都稳重了不少。只是济民堂的生意好了，他们也忙了起来，不免都有些疲惫。虽然从心情上说，有点乐在其中。

　　谢申好奇地打量着苏卿青，“这位是？”

　　“舍弟。”

　　夜十三示意谢申坐下，随口介绍道。

　　“原来是小少爷！在下谢申，是二小姐的部下。”谢申客气行礼，搞得苏卿青还挺不好意思，下意识往夜十三身后躲。

　　但看夜十三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他只好自己局促开口：“谢大夫好。”

　　谢申不由有些惊讶，姐弟俩的性格差得真多，还以为夜十三的兄弟会和她一样早熟。不过也对，小孩子本该是这样。

　　夜十三跳过了寒暄的步骤，问起医馆的近况。因为防疫到位，基本没什么问题。不过谢申还是杞人忧天地表示，想要出去找找，说不定仍有没发现的病人。

　　“你走了，医馆怎么办？”

　　夜十三没有一口回绝，却也有自己的考量。

　　谢申不好意思地看向她，夜十三已经帮了他许多。自从师父死后被赶出葆仁堂，他就没想到自己还能出诊，甚至经营一家医馆。

　　他很感激夜十三给了自己实现抱负的机会。

　　但现实就是现实，谢申小心翼翼提出：“医馆可以再雇一个大夫吗？”

　　夜十三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可是……”谢申不免有些失望，正想再劝劝她，却听夜十三沉着道：“一个不够，我还有别的安排，至少再招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