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舆师》苏长案

6、山河如梦 愿你长生

　　素衣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这些年的记忆零零碎碎地在她面前重演，梦中百里宸黄袍加身登上王位，而身为皇帝的他仍是一次次地身陷危难之中，她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最后是父亲模糊不清的脸，他说：“小衣，太子殿下登基后你立即离开，不管到时候什么情势，都要想办法离开……”
　　她猛然睁眼，消瘦的肩膀微弱颤抖着。
　　缓了片刻，她下床坐到木桌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慢条斯理地饮尽，父亲临走之前的嘱咐这些年总是一遍遍出现在她梦中。
　　离开，她何尝不想，可父亲精通的东西一样未教过她，兵法她不懂，星象她不懂，连那一点风水之术也是偷偷在书上看来的。
　　父亲说，她的命很长，所以辅佐君王的责任，她唯有用命来承担。
　　心情逐渐平复，她撕下半张宣纸，执笔沾墨，一排娟秀字迹跃然纸上，落笔，开口。
　　“丝竹。”
　　房门应声而开，唤作丝竹的女子一身侍女装扮，步伐之敏捷一眼便知是练家子，她冲素衣抱拳：“姑娘有何吩咐？”
　　素衣将手中纸条递给她：“速查。”
　　丝竹接过纸条，看见上面清楚地写了一人的名字和生辰。
　　“是。”她收好字条，利落地闪身出门。
　　过了一会，门外传来一阵呜咽的低吼声，是那种在野外一听便知有猛兽近身的声音。
　　素衣眼中含笑，匆匆上前开门，哐当一声，不知是被素衣拉开的还是从门外的撞开的，只见一只巨型獒犬破门而入，猛地朝她扑过来。素衣纤弱的身体受力倒了下去，顺势便躺在了地上。那只巨犬压在她的身上，龇着满口尖利的獠牙，一张血盆大口比她的脸还大上几分，凶煞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生吞了她。
　　素衣不慌不忙任它压着自己，还抽空将手帕抽出来覆到脸上，以防有口水流下来。
　　突然那獒犬猛地一声恶吼，利齿几乎要碰到她的脸，看似要发起进攻，实际却空是一副唬人的架势，并未伤她半分。
　　獒犬发过怒气便调头一跃而起，耷拉着脑袋回了院子，闭着眼睛趴在自己的棚子旁边，不再理倒地的素衣。
　　它头上的毛凌乱不堪，看上去疲惫至极。
　　素衣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也顾不得换衣服，匆匆去厨房取了一盆剁好的牛骨。太子府上，除了她和百里宸，没人敢接近它，她不在的这几日，这家伙怕是一口东西都未吃过。
　　素衣将牛骨放在它面前，握拳敲了敲瓷盆边缘。獒犬听见声音懒懒地抬抬眼皮，之后竟然挪了挪身子，面朝另一个方向趴过去。
　　素衣无奈，只好伸手抚它的鼻子，一面抚摸一面撒着娇安慰它：“对不起，害你担心了，别生我的气啦，小白。”
　　如是说，这样凶悍的一只动物唤作小白，委实滑稽了些。
　　小白依旧闭着眼睛，鼻孔里嗤嗤地吭着气，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在地上扫着。
　　这时素衣才注意到它的爪子，四只肉垫都已磨得皮开肉绽，一看便是走了很远的崎岖山路。身上更有多处的毛皮刮开了口子，嘴角沾的血已经凝成了黑色，似乎是与什么猛兽打斗过。
　　她的心一阵抽搐，这个家伙知道自己出事了，说不准是怎样不要命地跑出去寻她。她伸手抱住它，脸在它的颈间来回摩挲。现如今，恐怕就只剩小白对她最好了。
　　素衣的撒娇攻势果然奏效，小白面上还是一副闷闷的样子，嘴巴却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种吃相，着实是饿坏了。
　　她十分满意地揉它的脑袋：“小白，这几天府里是不是来了新人？”
　　小白依旧卖力吃着，根本没听素衣在说什么。
　　她也不在意，继续低着头自说自话：“不是来了新人，是旧人变新人。大皇子那边，就快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