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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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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秋阳感到无比的高兴,因为她正做的是一件天底下最高尚的事,在她心里守节的女人是神,就算化成石也能受万人景仰。她想像着她老了,变成了灰,可是在她种的树下女人们焚香祷告,一村的人传扬着她的贞节。她想像着自已的樟树长得比那五棵都大都好。就算她得了皇帝的策封,像汉代那些烈女们一样立了牌坊,也比不上这些樟树,樟树是活的,牌坊是死的,而且樟树的不断长大也就好像她的事迹在不断传扬开去。
其实她什么功绩也不可能有,她只是一个乡村的地主婆。
秋阳却不这么以为,在她心中有了一个“宏伟的理想”。
她每天都提着一箪水去浇那樟,仿佛那就是自己。
每天清早出门浇水时,正是小黑和长工们坐在大门口吃饭的时候。回来时,正迎着背着农具的小黑他们。小黑他们便叫一声”少奶奶早”。秋阳礼貌时笑笑。
她从不管他们去做什么,田里的事都是婆婆安排着。
当结婚的新衣褪色后,秋阳准备给自己缝衣服了。
她翻出男人的衣服,有的还很新。她把男人的黑长袍改了,像婆婆那样罩进了黑色里。
从男人的衣裳上裁下来一大截布,正好可以做鞋面——给长工们做双鞋吧。
中午,她和小丫头把长工们叫进大门来量尺寸。长工们高兴得什么似的。
其实秋阳除了做几双粗鞋外,什么也不会。
“小黑呢!”秋阳忽然想起来了。
小黑正在大门外看着。
“快进来,在草纸上踩个印。”秋阳催促道。
小黑没有动。
小丫头取了草纸出去,让小黑的脏脚在草纸上踩下了两个脏脚印。
“他怎么不进来?”秋阳问。
小丫头道,“他不敢,老夫人说,他要是敢进大门一步,就打断他的狗腿。”
小黑似乎听到了小丫头的话,尴尬地笑着,秋阳认真在盯着小黑。
紫檀木的肤色盖不住英气十足。敞开的褂子后露着结实的胸脯。
秋阳正看得出神,婆婆已在面前了,正驱赶着院里的长工们。
“你也就只会做几双粗鞋。”婆婆说着进去了。
五
秋阳知道婆婆和媳妇永远是冤家,所以她从来没有怨婆婆的意思。她想人老了大概都是那样的,自己老了也会的。而且秋阳老早就听母亲说婆婆怎样磨媳妇,也就并不在意,毕竟自己的婆婆还只是嘴上刻薄。
秋阳和婆婆没有什么话说,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婆婆都没有好言语。每晚,秋阳总是早早上床睡下,婆婆也不多说一句,吹了灯,在她外侧睡下。
秋阳总是睡得很死。有一天,半夜醒来,一摸身边,婆婆不见了。
她听了听,以为婆婆可能在小解,没有声。秋阳叫了几声,也没人答。
秋阳战战兢兢下了床,门是虚掩着的。
秋阳又叫了几声,仍没人答。
秋阳不知该怎么好,跨出门去几步,又不敢多走,一回头,一个黑影立在面前,秋阳吓得全身发抖。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干什么?”
是婆婆。
“我——”秋阳说不出话。
“才走一会,就熬不住,想偷人了?”
秋阳没有说话。
婆婆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我到各处去看看,底下人就是让人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