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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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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咱们家进出的男人太多了,多少有些不方便,你男人又不在家,传出丑事去,一家人都没脸,你晚上到我这来睡!”婆婆说话的语气是高傲而肯定的,容不得秋阳回驳。
“是。”秋阳想了想又说,“秋阳会做个好媳妇的。”
婆婆横着脸,摞出一句话来,“谁能保得准?”
“我明天就到村头去种棵樟树!”秋阳坚定地说。
婆婆只冷笑了一声。
吃完饭,秋阳叫小丫头把被子抱到婆婆房里。下阶时正碰见老长工德顺,“德顺叔,你给我到山上挖棵樟来吧!”秋阳说。
老德顺怔了一下,“是小丫头告诉你那事的?”秋阳点点头。
“那都是好久的事了,没必要的。”
“多久的事?”秋阳问。
“几辈子前的事了。”老德顺没有去挖樟,秋阳也没有再问。
婆婆的脾气越来越古怪,有时,秋阳半夜起来小解,完事后,摸到床边,就会看到黑暗中婆婆那双正盯着自己的水津津的眼。有时把她吓一大跳。
有时婆婆莫名其妙地摸她的下身,半讽道,“受不住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秋阳什么也不说,因为她是婆婆——男人又不在身边,她是没处可以撒娇的。
一天,秋阳正在给长工们补衣裳,婆婆鬼影一样飘到她面前。
“从没见你做针线活!”她阴沉的声音吓了秋阳一跳。
“是长工们的衣裳,针脚差点不碍事。”秋阳道。
“你放个屁他们闻着都香,不要说亲手补的衣裳。”婆婆仍然尖刻地说。
“您老说过,对长工们好一点,他们才会拼命干活。”
“是呀,你要是好到他们床上去,他们更卖力。”
秋阳的泪忽忽地滚下来。婆婆已经踮着小脚走了。
“少奶奶,你也想开点,她是守了几十年节的人,自然傲得很了。没见她那樟树那么大了吗?”小丫头宽慰着秋阳。
“不是说那是很老辈子种下的吗?”秋阳疑问道。
“最大那棵是老辈子种下的,最小那棵就是老夫人种下的。”
秋阳又想起了婆婆的冷笑和讽言讽语。
吃罢午饭,秋阳叫住了德顺,责问他为什么骗她,老德顺什么也不说,秋阳叫他去挖樟,他支支吾吾,说过了季节。
秋阳知道老德顺是靠不住的。其他的人又不好叫,都是外面房子的,又都是后生。叫了反让婆婆疑心。她决定自己去了。
三
秋阳和小丫头找来一把小锄,准备出门了。才行到大门口,黑影又飘来了。
“上哪去?”
秋阳低着头,不支声,她知道婆婆要生气的。
小丫头忙说,“去山上挖守节樟。”小丫头满以为说出“守节樟”来老夫人会高兴,所以一直盯着老夫人微笑。老夫人没有笑,脸还是绷得紧紧地,也没有生气,冷冷地一句“不准去。”自往门里走去。
秋阳没有动。回头看着婆婆的背影——裹在黑色的大袍里,有些瘦削的手臂在宽大的袖筒里晃动,黑布鞋里的两只小脚极快地踮着。
小丫头轻轻问,“还去不去?”
秋阳犹豫了一会,踱进房来。
第二天,小丫头神秘兮兮地走到秋阳跟前。
秋阳正在晨光下蓖头发,半缕掩在面上,晨曦照在脸上,很有层次,俨然一个浣纱西子。
秋阳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已,很是得意。
小丫头拉着秋阳往外跑,来到二门前,一棵一人高的樟树横在院中。根下还有土,叶儿还带着露珠。
“真能耐——你。”
小丫头笑笑,“才不是我,是小黑。”
秋阳忙奔到大门口,小黑和几个长工正捧着大海碗在吃早饭,背对着大门有说有笑。
黑黑的脊背泛着油光。
秋阳把那缕未来得及梳的头发摞到耳后,捧起地上的樟,往村头走去。
秋阳把樟种在婆婆那棵旁边。培好土,浇上水,正要好好端详一下自己的樟树,一抬头正看见黑袍裹着的婆婆。
“你倒底还是种下了。”
秋阳小声地应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婆婆这么不支持她种樟。
婆婆摞下一句话“要是守不住,是要被吊死在自己种的树上的——”
婆婆黑黑的背影像土地庙里的神像,小小的,却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