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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弁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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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雁楼
飞檐高卷朱彩,翠帘吹香,正门前数盏琉璃八角宫灯仿佛云薰霞染,流光宛如春雪堆花。人还没进去,就听得一阵悠扬丝竹声,进去了就只见珠光翠影,嫣红柔绿,那是台上的清倌在歌吹轻唱,来往的宴客杯盏相催。
“宋老爷人真是越来越精神了,日进斗金啊!”
宁昊天先朗声说了起来。
“宁老爷来了?可好些日子没见您了!”
一阵大笑,琢玉世家宋家的家主宋辉安便带着人从华堂深处走出来迎接,见过礼之后,就相邀着往春树轩中去“来来来,这春树轩是最雅致的所在,靠着窗的那树腊梅现在开的最好,真真是人间殊色。”
一面寒暄着,众人一边往春树轩走,宁致远一直处于放空状态,还是裹着他那被宁昊天说成是浮夸的锦裘,画堂咫尺深似海,暗暗有梅香浮动。
“这就是令郎吧?”
“正是犬子。”
宋辉安一句话把宁致远拉回了现实,宁致远回过神来,连忙向宋辉安一笑“宋伯父好。”
“嗯!好好好!”宋辉安仔细打量了宁致远一会,才笑道“宁少爷真是一表人才。”
【注;我总觉得如果一表人才这个词在小说或者电视剧中的长辈口里出现,说明被说成是一表人才的这个人他真的生的十分……好看!我这样说可以吗?】
“宋伯父谬赞了。”
但是以宁致远的个人审美,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当得起这四个字。
似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春树轩
打起秋香色撒银梅花连枝纹的软帘,莲瓣鱼耳炉放的远远的,细细喷出兰麝暖香来,香气走到花梨木的大圆桌前便只余着浅淡的余韵,宋辉安带了夫人并女儿来。宋夫人四十上下,墨绿金线云雁纹贡缎的旗袍,宋家小姐才十六,一身娇俏鹅黄,元宝领口滚着雪白貂毛,看着玉净花明的。
窗外那一树腊梅开的倒是不错的。
宁致远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但是他也没想太多,等菜上了有一会了,他才知道爹为啥要带他过来。
这明摆着就是相亲!而且他还是被自愿的!
宁致远顺利的被一口甜汤呛到了。
又过了一会,宋老爷明显是喝多了,让宋小姐给宁昊天和宁致远敬酒,宁昊天倒是很愉快的接受了。
“都是自家人,嘉怡也给宁少爷敬一杯酒。”
小姑娘捧着酒杯就站在宁致远对面,宁致远也不好驳小姑娘的面子,只好哈哈哈干笑了两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喝完了酒,宁致远坐了下来,默默抱起自己脱下来放在一边的锦裘。
“宋伯父、宋伯母、爹。”
宁致远再次站了起来,向座上人鞠了一躬“我喝醉了,去外面透透气。”还没等那三位同意,宁致远就当做他们已经同意了,向着他们甚是礼貌的一笑,转过身去,然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致远可能真的是喝多了。”
见宁致远跑了出去,宁昊天只好笑笑,再度举起酒杯“不必理他,他一会想必就回来了,我们继续喝。”
屋外的雪还是下的零零碎碎的,落在衣袖上,宁致远哈了一口气,雪花就化成了水,洇进柔软的丝缎里。
宁昊天说,照雁楼的淡晕宫粉梅开的比家里的还要好,说的是对的。宁致远走在后园的梅苑里,脚下踩着松软的白雪,开着一树一树的梅花。
粉墙花照眼,梅花素白玉面上偏偏巧染着一点嫣红,冰绡薄叠,粉淡香融。
宁致远裹着厚厚的青锦貂裘站在梅花树下,天地一白,梅花如绣,人只是一痕,静谧如画。
其实最喜欢淡晕宫粉的还是宁昊天,这次来的这样匆忙,年下事情又多,他是肯定无缘来看了。宁致远想着,搓了搓手,心想上树折一枝下来。
宁致远对于自己爬树的功底很有信心的,他连大氅也不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蹭蹭蹭爬上树,只见梅花高树上宁致远摇摇晃晃衣袂也摇摇晃晃,看着就非常让人心惊胆战,万一这金贵的小少爷要是掉下来,那可真是好看了。
左侧那枝梅花枝子也太长,宁致远有点够不到,于是他把身子更探出一些去,心想快点折下来完事。
但是,俗话说的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阎王不敲门。
“你在干什么?”
白雪粉梅的安静天地中,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来。
不是没人吗?!
哪来的人啊?!
折下来的梅花小爷会付钱的!!
“嗷嗷嗷嗷嗷嗷!!!!!!”
宁致远受惊了,身形一晃,手不受控制的松开,整个人就不负众望的从梅花树上的摔了下来。
宁致远绝望的闭上了眼。
折梅花的少爷你威武雄壮……
如果我爹问起他儿子是怎么骨折的,我如实回答他会不会很感动?
不过——
他砸进了谁温暖的怀抱里。
“呃?”本来已经打算骨折的宁少爷睁开眼。
然后他看见了一双微笑的清澈眸子,还有……大白牙。
“你还好吗?”
白牙问宁致远。
“很好很好……我特别好……”
宁致远被白牙闪成了白痴,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不过您能先把小爷我放下来么!”
“好。”生着大白牙的大暖男含笑点点头。
抱小爷的路人就像风一样……
满园梅树,宫粉雕痕仙云堕影。
活色生香的人落在他怀里,正是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
宁致远被放下来,他抖搂抖搂身上的落梅,裹着锦裘站在雪中,风毛儿太厚了,整个人像一只白兔子。
“谢谢。”
“以后爬树小心点。”
白牙摇摇头表示不客气。
宁致远本来还想在道歉之后问一下这么突然的出现有没有考虑过旁观者的感受,但是想了一下,自己和人家也不熟,所以还是算了,梅花也不折了,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然后宁致远转过身去,匆匆走掉了。
一阵轻风吹来,满园梅花婉婉摇曳,恍如一梦。
安逸尘弯腰,手指沾起一片柔白嫣红的落梅花瓣,他看着那片花瓣,表情若有所思。
“好冷。”
在外面呆了这么长时间,宁致远这才觉得自己手脚都冻僵了,一进春树斋,一阵暖香拂面而来,宁致远飞快的蹭进座位里,继续喝酒吃菜。
途中,除了宋老爷的醉话,宁昊天的哈哈哈,以及宋夫人的呵呵呵,宋小姐偶尔羞怯的朝宁致远看一眼,也就没什么了。
宴散,酒罢,宁昊天也要打道回府了。
“多谢宋老爷款待。”
宁昊天拱手。
“哪里,薄宴小酌,承蒙宁老爷赏光。”
“异日必定回席。”宁昊天笑道。
一行人正往外走,只见照雁楼的掌柜迎了上来,身后带了两个人,怀中抱着上好的淡青釉梅瓶,玲珑梅瓶中供着秀颀梅花,潇逸素容,淡著燕脂。
“今日两位贵客来了照雁楼,照雁楼别无供奉,便折了两枝宫粉,且作玩赏,权表心意。”
“多谢了。”
宁昊天叫人接过梅花。
离开了照雁楼,上了车,雪却是越下越大了。
车里弥漫着苏合香的秾丽香气,与淡幽梅香绕在一处。宁致远抱着那瓶梅花,觉着有点困,懒懒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