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白苎》李瑟瑟

4、风露清宵

　　头痛成狗——
　　林皓昏昏沉沉的抬起手抓了一把头发，毛躁躁的好不舒服，意识仍然是模糊的，好像有一把烧的火红的大铁钳夹住了他的头，他支起身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疼。
　　昨晚他做了什么？
　　他是怎么回来的？
　　此刻的林皓脑海中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想了好久，脑子都似乎在咔嚓咔嚓的响林皓才想起来他喝大了。

　　“呼——”
　　林皓又“嘭”的一声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闭上眼，眼看着又要睡死过去。
　　喂你今天还要上班你忘了么？
　　管他呢。

　　还没等到林皓睡着，门开了，脚步声清晰的传过来，然后在床前停住。

　　裹在被子里的林皓猛然睁开眼睛，如果这是他的房间的话，不可能还有别人推门进来。林皓裹着被“腾”的一下坐起来，一双惊怔的眸子正好对上男人戏谑含笑的眼睛。
　　林皓这才算是真正看清楚他的脸，明明是极清俊的脸。
　　但是这个人，该怎么说？
　　是随身携带蛊毒的迷人海妖，是一把封喉的锋利剑刃周围环绕盛开着黑色的玫瑰，已经腐烂的华贵皮革却还能嗅到迷惑人的沉薰香气。

　　“昨晚睡的还舒服吗？”
　　bill伸了个懒腰，“ Small wildcat。”【注：意为“野猫”】
　　林皓说自己只被人叫过熊孩子但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恶心的称呼过。
　　所以……所以？……所以！……
　　林皓皱紧了眉头，下意识把被子裹得更紧。

　　“不要这样，OK？”bill俯下身，双手撑在林皓身侧，林皓没有躲，只是还是深深的拧着眉头，那双好看的眉快被他拧成绞股糖，他在思考。
　　跳舞那件事他已经想起来了，那么接下来他又干了些什么，是的，被吻的迷迷糊糊之后，自己似乎又在拽着bill喝酒。

　　林皓从被子里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依然头痛，浑身都痛，他在被子里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抬起头，看着面前的bill，非常直截了当的问他。
　　“你要多少？”
　　都是男人，一夜过了也就那么回事，没必要为了这么点破事纠缠不清，林皓只是想快点走人，从此天涯海角天堂地狱他都不想再见这个扫把星一面。
　　“是吗？”
　　bill轻笑了一声，又凑近了一点，皮革，巴西烟草，佛手的香氛很淡，却又无处不在。林皓突然想起碧蓝而深邃的大海，走神只是那一瞬间的事情，林皓依然直视着bill。
　　“我这一夜很贵，而且还不是我自己愿意的。”
　　bill从口袋里抽出来一样东西，正是林皓的信用卡。
　　“好了。”
　　林皓松了一口气“可以两清了。”

　　“不，宝贝儿，还没有。”
　　bill反而把信用卡撂在林皓面前，似乎非常遗憾的摇了摇头“抱歉，这些还不够。”

　　“确实是贵了点。”
　　林皓面上不动声色。

　　“是的，贵了点。”bill直起身子来，收敛了眉眼之间的笑意，踱着步子走到窗前，他背对着林皓“但是再贵还是要付钱。”
　　“我知道。”林皓点了点头，伸出手拿起被bill撂在床上的信用卡“我也知道这些不够，但是现在我没有这么多，你最好还是先拿着。”
　　“好，你先放在那里吧。”
　　bill拉开垂落在窗前的深色珠光缎窗帘。

　　被大亮的天光闪了一下眼睛，林皓眯起眼来，淡金色的阳光恍如迤逦丝线般飘落，光线之中有微尘飞舞，缓缓旋起缓缓落下，许是飘上了肩头，便可以假装是落雪覆肩已经走完了一生红尘。

　　林皓又开始皱眉头了。
　　bill在窗前站了一会，转身再走过来，手扶着床沿，扬了扬下巴，示意“你的衣服我拿来了，在床头。”
　　“你先走开。”
　　林皓还是皱着眉头。
　　“你有洁癖吗？”然后轮到bill皱眉了。
　　“……并没有。”林皓摇头。
　　他只是不习惯让自己和衣服这么被看着而已。
　　“好……”bill再次伸出手，林皓以为他又要干什么。
　　但是他只是伸出手，碰了一下林皓的脸，然后又狠狠揉了一揉他的一头乱发。
　　“没有洁癖很好。”他这样说。
　　什么鬼？
　　够了，这样又要加钱了吗。林皓眼睁睁的看着他拿起他的信用卡，打开门走了出去，再关上。林皓呼了一口气，准备拿衣服，门又开了，bill带着促狭笑意的一张脸再次探了进来，林皓只好停下拿衣服的动作，长叹一声。
　　“你又要说什么。”
　　“抱歉，honey，我忘记了翻你的手机了，需不需要我留个电话给你。”
　　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想看见你了，这样也不对，应该说再也没有下次了。林皓继续叹气，“不，不用了，谢谢。”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一阵大笑过后，门又关上了，那张促狭的笑脸也隐去了。
　　感觉像是在看鬼片。

　　房间里重新归于安静，林皓准备穿衣服。
　　手机和车钥匙都还在床头。
　　对着镜子一看，身上没什么痕迹，这牛郎的技术还不错。
　　刚披上衬衫，手机铃声就气壮山河的响了起来，林皓赶紧去接，医院打来的，林皓草草应了几声，说自己头痛，不小心睡过了头。林皓的身份大家也知道，所以很容易的就搪塞了过去。
　　“抱歉，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
　　林皓按下了通话结束，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一夜过去了，好像雅尚都里的那股迷乱奢靡的味道还没有散去，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映出来来往往的人影，Gianmarco Lorenzi纤细的高跟落在地面上时，也响出一点纸醉金迷的味道。走出雅尚都的旋转玻璃门，穿着高级西装的门童礼貌的向林皓微微弯腰。

　　林皓买了一杯Extra Shot Latte，坐进车里，闭了闭眼。

　　车开起来，昨夜做的梦就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开了一路，林皓才想起自己买的那杯咖啡还没喝掉，停在医院职工专用的车位上，咖啡还是温热的，褐色丝缎般的柔滑液体滚下喉咙，莫名的就有秋天的惆怅气味

　　雨雾纷霏，黑色的雕花路灯被掩盖在深碧色的梧桐树荫里，看起来伶仃而寂寞。